三日后,太监端着一块木质托盘到监狱里,对楚玉琰道:“九殿下,时辰已到,您该出发了。”说完便将衣物递给他,有宫女专门帮他洗漱束发。
楚玉琰换上便服,走出牢狱时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他不知道高兴更多还是悲伤更多。在军营放火之人也还没弄清楚,这繁华的楚京,到底还潜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危险。
楚玉琰走在蜿蜒曲折的廊檐外,路很长,好似一生也走不到头似的。他忽然觉得帝王实在高处不胜寒,这偌大的皇宫就像个牢笼一般。
等他走到皇宫正门,禁卫军将金碧辉煌又厚重的门拉开时,他看见沈小棠和宁云深就站在不远处,两人怀里都抱着简单的包裹,笑眯眯地望着他,好像在等待久别重逢的朋友。
他眼眶一润,问:“你们这是作何?”
宁云深说:“自然是跟着你了。”
沈小棠则道:“云深跟着你了,我无聊,肯定得去凑热闹,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多可怜啊!”
楚玉琰望着他们,三人相视一笑,所有情深都藏在不言不语中。没一会儿,手里拿着几串糖葫芦的小莹跑过来,嬉笑着说:“小姐,宁先生,九殿下,糖葫芦来了,来,都拿着!”说着一一分发给他们。
“小姐要去,我是她的贴身丫鬟,贴身!”小莹挽起沈小棠的胳膊。
四个人并排着朝郊外走去,气势凌然,英姿勃发。两人路过云杉苑时,在二楼雅间的小七偷偷瞥见,小声说:“二哥,他们现在已经往筠阙庙去了,你怎么办?留在云杉苑还是……”
子砚盘腿坐在席上,轻轻拨动琴弦,声音清脆,大珠小珠落玉盘,他思忖半晌,并不言语。
小七没有他性子那么沉寂,当下就急了,扑过去坐在他身旁,劝说道:“二哥,如今你的任务也已经完成,还是回来吧,在外面总是不安全。好不容易有个脱身的机会,不要再往火坑里跳了!”
子砚依旧缄默不语。就算他现在从沈小棠身边消失,以后也没机会见面,沈小棠只当他死在大火中,也不会起疑心。在云杉苑里,他和小七互相还有个照应,但他放不下沈小棠,这一路去筠阙庙只怕不会那么平静。
子砚猛地站起来,将琴放到一边,整理整理衣物站起来,小七一把抓住他:“二哥。”
“放心。”子砚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便朝门外走去。
为了表示虔诚,楚玉琰一行人需要不行去筠阙庙,他们从下午走到夕阳西下,才刚刚出城十公里。沈小棠娇生惯养,哪里走得快哟,她倒也不喊累,只是喊:“哎哟,我好饿,我好饿啊!”
“一会儿到前面的村子里,在农家家里借宿一晚,我们也有饭吃了!”楚玉琰安慰他。
沈小棠心血来潮,就开始背菜谱:“蒸羊羔儿、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她一遍背肚子一边咕噜咕噜叫,就跟在配乐似的。
宁云深捂着嘴笑,对于古灵精怪的沈小棠是真的没办法。
“小姐,您就消停会吧,越背越饿!”小莹打趣地道。
沈小棠埋怨:“这荒郊野岭的,我怀里揣着银子都没用!”
此时,子砚已经换了一身粗布麻衣,拿出一锭银子给村子最外面的那户农家,低声道:“一会儿有两对男女走来,他们若是向你们借宿,你就说看我昏倒在郊外,救了我。”
“好好好!”农妇手里拿着银子,点头若小鸡啄米,脸上满是欣喜。
等沈小棠一行人走到村子时,他们果然敲响柴门,沈小棠喊:“你好,有人在吗?”
子砚假装端着簸箕去开门。
站在门外的一行人看见他时都楞了一下,子砚身在声色场合,演技自然了得,他假装意外时瞳孔收缩,呢喃:“小棠?!”
沈小棠一下子扑过去,一把保住他,欢喜地蹦蹦跳跳:“子砚!是你子砚!真的是你!我好想你啊!”
子砚看着他,笑了笑。
小莹含情脉脉地望着子砚,等沈小棠松开他后才走上前去,娇羞的道:“子砚公子,你没事就好!”
子砚点点头,也和宁云深和楚玉琰以目示意。
进屋时,楚玉琰小声跟子砚说:“不管你真实身份是什么,我还是要谢谢你当初救小棠,在军营时救了我的命。若不是你帮忙,我十有八九要身首异处了!”
子砚简单地客气了一下:“殿下客气了!”
“出门在外,叫我九公子就好。”楚玉琰笑着说。
子砚点了点头。
楚玉琰虽然不知道子砚的身份,但冲他救过沈小棠救过自己,他打心眼儿里信任他,而宁云深明白他的意思,沈小棠也是心思玲珑的人,所以他们只是随口问子砚为何没有回家,他推说自己受伤了,在村里住几天再回去,他们也没有再多问,许多事情心照不宣。
正事儿说完,沈小棠就嚷嚷着说:“我好饿啊,大婶,可有什么吃的?”
村妇尴尬的笑了笑:“如今家里只剩下些粟米,现在正是春季,稻米草刚种下去,是吃不到了,倒是青菜长起来,可以清炒一下。”
沈小棠环视四周,房间格外简陋,锅碗瓢盆都空空荡荡,家徒四壁。她笑了笑:“大婶,村上在哪儿赶集?我这人无肉不欢,我去买点儿!”
村妇听这话,露出尴尬又欣喜的神情:“往前走,直走就到了,那里便是集市了。”
“多谢。”沈小棠点点头。
他们一行人都出了门,在村落四周往往,才离楚京十多公里,村落就已经穷成这副模样,大多都是低矮的草房子,她刚刚见屋内的泥地还坑坑洼洼的,多半是下雨时漏雨。
楚玉琰朝稻田里望了望,稻子的幼苗才找得不足手掌长,他叹了口气:“今年的水稻长得晚了。”正值春种时,他们的男人都被抓去当兵了,水稻如何长得好。
女人要耕地,要插秧,还要挑水灌溉,他们怎么承受得起。
楚玉琰心里已经暗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他都要尽自己的能力造福百姓。若是能够成为掌权者,那他就多做一点,若是不行,那他就少做一点。总之,都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