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城书肆?!
宛城内并没有面向众人的高等学府,秦王宫内子息学宫非王侯将相子嗣难以进入,至于大秦大儒谷梁丘为山长的南阳书院则是在宛城南郊。
所以这宛城书肆的铺面也并非是在市肆集中之中,孔宣格外用心挑选了一间面向宛城主道的店面。
市肆之中岂有读书人?!
这也是孔宣接触造纸术、印刷术后出现的观点,虽然有失偏颇,不过倒也符合目前大秦的国情。
挂上了一个刻着“宛城书肆”的木牌,敲了几下竹筒,便是意味着宛城书肆开门了!
孔宣新招了两个机灵的下人,便是将从山竹邑运来的《说文解字》书册、纸笔等物摆好了。
不过如同孔宣所想的一样,不招呼,这宛城书肆根本就是门可罗雀!
但是招呼,孔宣也是知道自己卖的乃是圣贤书,叫卖和那些市井之徒又有何区别?!
因此,刚开张的一上午,近两个时辰,除了过往的行人注意到了新开了一家书肆,但却是没有一人进来看书。
毕竟,大多数的大秦国人认知里,依旧是礼不下庶人,不是大富大贵的老氏族出身,还想学书认字?
简直是痴人说梦!
孔宣也是被消磨了耐心,两个伙计是做活计的好手,书架已经是抹了一遍又一遍,地也是脱了一遍又一遍,可就是迟迟没有人来!
就当孔宣挥挥手让两个伙计要歇歇的时候,书肆外的大道便是响起来了嘈杂之音。
“看他们穿着蓝锻服,应该是秦王宫里的人吧,怎么会出宫呢,而且人数还不少?”
“估计是因为过了年关开市了,所以才派出来宫人采买一些东西吧……”
“这是废话,王宫里用的吃的传的何需要自己出宫买,都是内府自己产的呢,往年的时候你可见过王宫派出来这么多人?”
“怪啊,你们看,这些宫人后面还拉着车子呢!看前面马匹的吃力,这车子上面绝对份量不轻。”
“你这么一说,我也是好奇了,这大车上应该是粮食,宫人应该是采买东西,必然不是内府能够产过来的东西,不过这么大车子的粮食,要换的东西必定是不便宜!”
“走,看看去,今日是大雪,索然也无事,不如看看热闹去!”
“嗯,同去看看,宫里要买什么东西,即使我等买不起,也可一饱眼福,增长见识啊!”
于是,数十道宫人并排的队伍,后面还拉着满当当的一辆大车,吸引了不少的闲散之人跟过去看热闹。
孔宣自然是被动静引出了门,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列宫人队伍是朝着宛城书肆直接迎面走过来的,而来领头的还是孔宣的老相识。
王宫内的常侍监,仅次于秦伯亲信大侍监高锦的二号人物!
不管这支宫人队伍是不是朝着宛城书肆来的,有常侍监在,孔宣便是不得不在前去打声招呼。
“孔宣见过常侍监!”
常侍监生的慈眉善目,看到了孔宣这般行礼也是笑着扶起来了孔宣,柔声回道:“孔宣,你既然离开了王宫,就不必和咱家这般虚礼,毕竟这也不是宫内……”
孔宣回道:“旧时宫内常侍监多般照顾,孔宣没齿难忘!”
常侍监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孔宣,你是一个记恩的好孩子,听大侍监说,这宛城书肆现在是你管理的?”
孔宣惊喜的问道:“常侍监今天是为了书肆来的?”
常侍监笑着回道:“这是当然,你这小小的书肆已经是惊动了君上,所以才是派咱家来收些东西。”
闻言,孔宣惊恐状立刻跪倒在地上,道:“多谢君上,多谢常侍监……”
“起来吧起来吧,看看你慌张成什么样子,咱家是捧你生意来了,不知道的还认为咱家是来吃人的,你领着咱家进去书肆里面看看去……”
“是,”孔宣站起来了身子,便是领着常侍监进了书肆内部。
刚要跨进门,常侍监扫了扫周围吩咐道:“几个宫人跟咱家进去就好,剩下的留在屋子外看着东西,不许其他人进来。”
“喏。”其他宫人应道。
进了书肆,常侍监扫了扫,对孔宣说道:“君上让咱家紧着买些东西,只知道该买什么东西,至于价钱一概不知,孔宣,你就带咱家好好看看书肆,也说道说道一下。”
“好,常侍监近书架一看。”孔宣道。
常侍监走近了一方书架,左看看右看看,好奇问道:“孔宣,别家的书肆都是竹简,怎么,咱家瞧着你的书肆怎么没有一封书简,这也是书肆?”
孔宣上前解释道:“常侍监有所不知,我们书肆的书不是竹简制成的,是用纸的!”
“纸?”常侍监并不像高锦,见过了纸,为这个名词,有点疑惑。
孔宣便是亲自拿来了一张白纸,交给了常侍监道:“常侍监请看,这就是纸。”
常侍监接过纸,顿时一笑道:“原来这就是纸啊,君上让咱家看着桌案上的买,一事也没敢看仔细,还以为这东西是丝帛呢!”
听着常侍监的这声自嘲,孔宣哪里敢放肆一笑,当下便是借着解释纸来压住笑意:“常侍监,这纸乃如同丝帛,造价却是极为低廉,宛城书肆将每张纸的尺寸定为长九寸,宽五寸。”
“九五之数……倒也算吉利,”常侍监点了点头,随即又是问道:“价值几何?”
“一斗米三百张。”孔宣答道。
“居然这般便宜?”常侍监惊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随即便是转回了头看向孔宣:“孔宣,咱家这是为宫里办事,你也不必尽孝心,该是什么价钱就是什么价钱!”
闻言,孔宣一愣,没有想到这已经是成本价十倍卖出去的,还会有人觉得便宜?!
不过想了想,这纸的确是要便宜啊,五张纸便是一封竹简的面,但一封竹简却是售价数斗米,同等的丝帛更是贵的离谱,直接用石来做单位售出去。
“常侍监,这纸就是这般价格,卖给宫里如此,卖给普通百姓也是如此,纸的造价的确是低廉,比竹简和丝帛便宜多了!”孔宣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当真?”
“千真万确,孔宣绝不敢欺骗常侍监!”
闻言,常侍监也是笑道:“咱家真是没有想到,孔宣你出了宫居然捣鼓出来这样的玩意,不过,这东西的确是低廉,未必不能取代竹简和帛书!”
转瞬,常侍监算了算道:“一斗米三百张……这价目甚是低廉,孔宣你给咱家记下,这纸给我拿一百石粮食的!”
“一百石?!”孔宣惊骇,早知道这一斗米三百张,便是一石米三千张,一百石的粮食……孔宣算了算,那可是三十万张。
山竹邑的造纸坊库里的存纸便是这个数吧!
一想到那堆的和小山丘的纸有了着落,孔宣也是立刻对常侍监谢道:“多谢常侍监捧场!”
常侍监摆了摆手道:“不用,也是你的纸卖的价钱低!”
随即常侍监看了看其他的书架,道:“咱家看那边的是【聿】吧?!”
孔宣走过去,将书架上的毛笔取出来,道:“常侍监,这东西与聿相似,不过我们称呼他为毛笔。”
“毛笔?”常侍监念叨了一声,随即道:“孔宣,你和咱家好好说道说道……”
孔宣才解释道:“这毛笔比聿多了下面的毛毫,书写更为便利,油墨通用,比刻刀在竹简上刻字快多了!”
常侍监点了点头,道:“好,好,好……此物又是怎么卖?”
“分为三等,下等毫毛笔一升,中等毫毛亳一斗,上等毫毛笔一石,常侍监可来试试这些毛笔。”
“嗯,倒是和聿差不多的价钱,拿上来几支,让咱家试试这毛笔与聿的不同。”
闻言,孔宣让伙计拿来了笔墨纸砚,让常侍监试写。
常侍监首先拿起来的是下等毫毛笔,沾了墨便是在纸上书写出一横,然后再折了一道,拿起来了毛笔,赞叹道:“咱家看这毛笔真的要比聿好用不少呢!”
孔宣笑而不语,递上了中等毫毛笔道:“这下等毫乃是主要有两种毫毛制成,一乃羊毛毫,二乃猪鬃毛,一软一硬,此等毛笔以耐用为主。”
常侍监点了点头,随即道:“这下等毫毛笔虽说是不甚精美,但胜在实用,一升米的价格,咱家看即便是这个价位的聿,比起这个来也是差了不少。”
常侍监又从孔宣手里接过来中等毫毛笔,听这孔宣道:“这中等毫毛笔采用狼毫,黄鼠狼、野狼都有,此等毛笔软硬适中,且书写流畅,十分实用!”
常侍监盯着这毛笔,笑着回道:“咱家看这个毛笔也是很好,上面还有了纹饰,做的不错。”
不过常侍监没有试笔,继续问道:“那上等毫毛笔又是选用哪种材质?”
“野兔毫!”孔宣答道,随即解释:“上等毛笔,书肆内存货少,并不多。”
闻言,常侍监道:“既然如此,咱家便定下了,上等毫毛笔十支,中等毫毛笔百支,下等毫毛笔千支。”
孔宣神色有些为难道:“常侍监,毛笔的需量有些大,书肆内的存货怕是不能够……”
常侍监笑着打断他:“这个又不急,时近年关了,等到各司署运转,起码要等到政月十六以后,这个时候,你找人做出来,再交给咱家也行,现在有几件样品拿回去给君上过眼看看便好。”
孔宣谢道:“那就多谢常侍监了。”
“勿要言谢,办好事就是对咱家最大的谢意了!”常侍监如是说道,随即便是问起来了此行主要的目的:“孔宣,君上亲点《说文解字》,在哪里?”
孔宣带常侍监走到了另一方书架上,道:“这边便是。”
常侍监点了点头,拿起来一本《说文解字》随意翻来看看,问道:“这一本书册多少?”
“一斗粮食一册。”
常侍监错愕的眼神盯着孔宣,笑道:“孔宣,你说纸造价低廉也就罢了,这《说文解字》先不论纸价,便是这抄写的人力,这样的字体,没有几天功夫怕是抄不了一册出来,咱家看这一斗米,怕是抄书的人都吃不饱吧!”
孔宣笑笑,常人思维一般都是这般考虑的,但是有了活字印刷的胶泥,何须用人力一个一个字的抄上去,但是印刷术是万万不可能和常侍监兜底的,因此只能解释道:“常侍监放心,书肆内卖给常侍监多少粮食,便会卖给其他人多少粮食,绝不会因人而异!”
见到孔宣这么说,常侍监也是道:“罢了罢了,咱家也不追问,已经对你言明了此乃宫中之事,你既然售卖如此便宜,咱家不好说什么……”
“常侍监尽管宽着心,书肆自然不会亏本的。”其实孔宣心里却是道恐怕告诉你们书肆的利润,你们必定是惊吓掉了下巴!
看到孔宣这般笃定的样子,常侍监也是点头道:“那就拿这些《说文解字》一千册吧。”
孔宣点了点头,随即转回头问后面跟着的记账伙计:“可记好了。”
那伙计回道:“三十万张纸,下等毫毛笔一千支,中等毫毛笔一百支,上等毫毛笔十支,《说文解字》一千册,东家,共计两百三十石粮食。”
闻言,孔宣点了点头,倒是常侍监笑道:“得,咱家此次出宫就带了三百石粮食,原本想着只是定金,没有想到还绰绰有余,孔宣,咱家看这样吧,这粮食我也不带回去了,你这书肆着实卖的便宜,三百石粮食,多了,咱家不要,少了,咱家也不补,如何?”
孔宣顺水推舟,谢道:“多谢常侍监赏赐了!”
孔宣回头,让伙计包好几件样品,随即对常侍监道:“常侍监,书肆内还要做其他人的生意,所以只能先拿一些样品给您带回去了,剩下的,孔宣务必会让人赶制,年关前后运到秦王宫外的,绝不耽误时间。”
常侍监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那咱家就祝你生意兴隆了!”
“多谢常侍监吉言!”孔宣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