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壕里，用脸贴着战壕，林雨文顶着一脑袋的鸡窝头，生锈的钢盔已经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全身当做军装的冲锋衣也是破了几个洞，但是，至少他英明神武的形象还在。

“老李，别管那几挺机枪了，他们有狙击手，专门盯着你的阵地，带着你人进到战壕里，老唐的枪榴弹也进来。”

握着对讲机，林雨文的语气依然淡定，调度士兵还颇有大将风度，可是，他那捏着对讲机用力过猛的手指，却让人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林雨文为了这一场战斗做了自己能做到的所有事情，用他那还算丰富的军事知识想把这场战斗打赢，进而出人头地。

但是，仿佛命运给林雨文开了个玩笑，在第一场爆炸刚起爆的时候，命运女神仿佛在那昏暗浑浊的烟雾中对他回头一笑，他甚至感觉能够看到女神的后槽牙。

可是，在之后发生的事情，林雨文差点以为幸运女神只是对他简单的滑稽了一下，首先是，机枪火力的被压制，继而导致原本连贯的节奏被打破，散兵坑被占领。

再后来，作为观察的‘2号小组’因为开火暴露了目标，被人用机枪火力从树上扫射了下来，大难不死的狙击手竟然跑掉了，让他大为光火。

就在刚才，林雨文刚要为自己的侧射机枪欢呼的时候，就眼睁睁的看着机枪组被紧随而来的曳光弹扫射中，然后全员倒在了接踵而至的可怕攻击中。

捏着望远镜，林雨文能看到是谁打出的曳光弹，却根本奈何不了他，现在他自己的三板斧已经扔光了，除了忽悠人冲上去进行反冲击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还有反冲击的人吗？

环顾四周，林雨文能看到要么是在痛苦呻吟的家伙，他们要么是四肢中弹，鲜血满地趟，要么就是被弹片割伤，只能在地上哀鸣。

更多的家伙则是躯干中弹，当然，这些家伙现在正在非常安详的躺在战壕里，正在享受死后的宁静。

在林雨文的身边，就有一个家伙，安详的靠着战壕壁坐下，嘴里叼着一根已经熄灭了的烟屁股，要不是这个家伙的半边脸都被子弹的巨大冲击力打飞，他看起来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林雨文趴在战壕边沿，盯着两边树林影影绰绰的人群，就知道对方的民兵已经从两翼压了上来，自己的压力会骤然变大，而援兵似乎还在准备当中，根本没有来的可能性。

凑到韩琳身边，林雨文小声的说了一句，“韩琳。”

“连长。”韩琳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是声音依然洪亮，她还想要努力直起体力有些透支的身体，准备给林雨文来一个军礼。

挥了挥手，林雨文打断了韩琳的动作，凑到她的耳边说道，“我们还剩多少人，小声告诉我。”

“我的排不到20个人了，1排可能只有十来人，2排伤亡倒是不重，但是跑了十来个，火力组还剩10个人。”韩琳当即明白林雨文的想法，她是和自己的连长一起布置完阵地上的防守方案，知道现在他们除了拼刺刀就没有其他的方法了。

心理盘算了一下，自己这号称小两百人的加强连，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战斗力，被敌人打的只剩下六七十人，要是在拼下去，自己就算能守住阵地，回去也是丧失实权，等待他的也是个死。

军队就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哪怕就剩这70来人，他去上山当土匪也能活下来，要是这些人都拼光了，怕是自己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韩琳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她咬着牙，在林雨文身边小声的说道，“连长，事不宜迟，我们先撤回去，看旅长怎么说，要是他想把屎盆子扣到你脑袋上，我就去司令部面前告他状，说他在战前畏站行为，我们要炸药他们不批了。”

“救援不利也是一条大罪，打了这么久，连个先头部队都没有，还打个屁。”趴在战壕壁上，林雨文觉得头上的子弹越来越密集，心下的决心就越坚决。

看着那些被打倒的敌人，林雨文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一次攻击波被冲垮之后，不可能在短时间组织起下一次冲锋。

“我把几个管事儿都找来，特别是汪参谋，到时候，你就站在他身后。”林雨文终于下定决心，要把自己的人带出去。

“汪参谋死了，在指挥部，估计现在已经凉了。”

“那就好办了。”悬着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林雨文一点没有为汪参谋感到哀悼，只是觉得一个绊脚石终于离开了，冲着对讲机，他大声的喊道，“林排长，赵排长，秦组长，请到指挥部来一趟。”

“林有德收到，老赵已经死了，小池在指挥呢。”

“秦欢收到。”

咬着牙，抄着枪，林雨文知道自己最后的时刻来临了，“兄弟们，给我顶住了，援兵马上就要来了，将那些该死的家伙给我死死的挡在战壕外！多扔手榴弹，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给我在坚持15分钟！”

“哒哒哒，啪啪啪”的枪声就是给林雨文最好的回应。

满意的看了看这些还省下的家伙，林雨文反身朝着那个已经被炸烂，还在冒着青烟的指挥部走去，那倒塌的指挥部埋着汪参谋那羸弱的身躯，要是他有后代的话，他们还真能看见自己的祖坟冒青烟的场景。

等了五分钟，正面的枪声有些减弱，两翼的枪声逐渐吵杂起来，林雨文看着自己眼前的四个人，满脸是血，疲惫不堪的他们早就没有了早上的锐气，只是眼神呆滞的看着同样气喘吁吁的林雨文。

“我们要撤退。”

“。。。”

“没人殿后，所有人都走。”

“怎么可能？”

沉默的众人中，林有德站出来说道，“敌人就跟牛皮糖一样，粘的那么紧。”

“现在敌人正面的一波攻击已经被我们打垮了，两边的家伙们只不过是捧个人场而已，根本不会主动进攻，兄弟们能相信我到现在，我必须把你们带出去。撤退的所有责任都是我承担。”

林有德将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袖套，那是他连长的标志，继续说道，“没必要为了这东西，把命送在这。”

“我跟着连长干！”有了带头人，再有附和的人，这件事儿就算成了百分之八十，这附和的人自然是韩琳。

接下来，一只胳膊已经骨折的小池将胳膊上的袖套一摘，大声说道，“我本来就是跟着大哥混的，也不是跟着这个该死的袖套混。”

“对！”林有德眼珠子一转，也附和道。

“你们各自召集自己的手下，我们分散撤退，在山下三岔口旁边的瀑布集合，明白吗？”林雨文拉了下手上步枪的枪栓，沉声说道，“生死有命，各位珍重！”

“珍重！”

指挥部里的众人知道，这一别，还能不能再见都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