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不语,死寂的空间内只有电流声哔哔响,狱警脸色一皱表情有些不耐烦。
“你记得我吧!”薛嘉妮冷静的看他神情。
“记得”良久,王小龙粗哑的说话。
“两年了,我只想确定他那晚是否真的被......你们解决掉”薛嘉妮说道“被”字时,心口一蜇还是缓声问道。
“薛小姐,警察都判结了案”话里意思不言而喻,可薛嘉妮不能接受。
她沉眉手卷着电话线一下一下的绕,突然将手机放到另一边耳朵旁说道:“曾巴从东南亚流串,你们千里迢迢为了抓我威胁他,可那几天我听见有女人声音,你们还有同党!”
“薛小姐,我话已至此,警察已经结案”王小龙听到她的话微微一愣,忽而恼怒的吼道,最后还是咬死不肯透露其他,他说完话挂了电话起身往监室走。
“时间到了,回去吧”在一旁监听了几分钟话,狱警皱眉催促她离开。
薛嘉妮抿嘴无话,可心里左思右想,王小龙这副恼火又强装无牵无挂的模样,分明心中有鬼!他真就敲不出话么?她出了监狱大门看着门口门卫大叔悠哉悠哉的抖着报纸看。
她揣着心事离开监狱,冬日阳光白茫茫,枯树枝凋零的叶随风打旋,她抬手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回家尚早,没有南苏丹的忙碌,她一时清闲下来,整个人浑身不舒服。
南溪监狱位于南溪市北郊南都大道,这里偏僻人烟稀少,赶车坐车不方便,薛嘉妮导航到最近的公交站要走二十分钟,绕着宽阔笔直的黑白马路往前,走了十来分钟倒是盼来石盛电话。
“你找我?”电话里头轰鸣的声音,预示着他极不安全的环境。
“章璇在联合国难民营地?”薛嘉妮开门见山,她虽然离开那片土壤,但昔日好友涉险她很担忧。
“这小姑娘执拗,死活要留着南苏丹,还有那个男医生”石盛皱着眉头望天,脸上沾着泥土和烟灰模样十分狼狈。
男医生自然是tom,他们终究在一起,无论为了同一份神圣事业,还是两人终究直视的感情。
“她们安全吗?”联合国难民营也会有冲突,而且武装份子会冲进营地杀虐吧。
“放心,那里各国医生专家都有,还有联合国维和部队防守,她没事的”石盛吐了口唾沫,眉心悬着针。
“那就好,如果她有麻烦拜托你照应些”薛嘉妮刚来非洲,章璇帮助了她很多,教会了她很多。
“大家都是同胞,自然互相帮助”石盛眼睛瞥向风沙里的靠近的坦克,没了继续说话的心思,他沉声说:“我有事挂了”
“好,谢谢......”她“你”字还没说完,那头早就挂了电话,薛嘉妮感慨的放下手机,白茫茫的天地间孤生自在。
到了公交站,薛嘉妮查了下个地方路线,等了一个小时上了公交车,手指不停忙活着查资料,她当年伤心过度懦弱无能,一点没想过去求证什么,外婆说他走了,沈老说他走了,见到墓碑她就信了,可她根本没看见他尸体,所说的法医dna检测是否有异常她也不清楚,如果不是在皮博尔意外看见福结和照片,她根本就不知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福结遗失辗转到非洲她虽然意外,但也还能有理由去接受,可那几乎相似的背影,除了他,她找不出第二个人!
薛嘉妮中途下车,换乘另一辆公交车往反方向走,公交车车内人少,她坐在后面看着窗外绿化带里深绿色女贞树,自寒而烈的树叶在风中依旧长青,倒是有脾气的树呢。
公交车停停走走路过二十个站台,终于在一处茂林处停下,薛嘉妮下车,在附近买了一大束花还有水果,迈着细腿往茂林里走,许是白日走的多了,她呼吸急促的喘气,气息一遇冷顿时凝结化成白烟。
她穿过冬松,行过隆起的山丘,随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日本红枫叶如铁锈般暗沉,与暗沉的枯叶稍有不同,树扎眼的浮出身姿,薛嘉妮静静的瞟了一眼,如今倒是没了之前的恐惧,她心静平和了。
脚下踩着枝丫枯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薛嘉妮往右走了一公里终于停下,她屈身放下鲜花水果,琥铂色眼眸一暗,平视着墓碑上的照片,那人硬朗深邃的脸上,一双深潭似的水眸透出嘲讽的笑,她手微微有些颤还是精准的抚上他的脸,拇指描摹他的眉毛,顺着移向他的眼睛,鼻梁,薄唇,梦里思念无数遍的脸,历时两年依旧清晰如昨。
“到底是不是你?”薛嘉妮呐呐的问,周围风声鹤鸣。
“你专程去非洲,为了谁呢?”如果是他,他出现在非洲,巧合的出现在刚果金沙萨,是想看她吗?薛嘉妮自问可空气里没有答案。
“为什么不想见我?”从皮博尔知道照片那晚,薛嘉妮心里质问了无数遍,可纠结来纠结去她没有答案,这一切成立的源头,必须是他还活着,如果照片里的人只是有他相似的背影,如果福结只是巧合,那她还能坚持什么.......
她目光一寸不落的望着墓碑上的照片,积压在心头的疑惑总要去一个一个解开,她如今回来了,怎么也要将事情问清楚,如果是她一厢情愿,她认!
她矗立在墓碑前,静默的陪着他,等到天色有些暗了才回程往外走。空静的山林,阴深冰冷的寒气,就算她裹上厚实防寒服也难以抵消。
出了陵墓,薛嘉妮还是坐公交车回南溪市里,伴着凉薄冬夜回家。已经是晚上8点,薛爸爸薛妈妈坐在饭桌上等她,见她终于回家心里松了口气。
“吃过饭了?”薛妈妈轻声问她。
“吃过了”薛嘉妮脱掉靴子换上拖鞋,看见饭桌上有些冷的菜肴,又看到他们失落的眼神,心软的说道:“热一热吧,我跟你们一起吃”
薛妈妈眼睛一亮,立即催着薛爸爸去厨房热菜。
等菜热好了,三人聚在一起吃饭,升腾的热气袅袅起雾,薛妈妈一边吃饭一边看薛嘉妮问:“今天,杨玲都带你去哪里了?”
“附近公园走了走”薛嘉妮不紧不慢的说道。
“公园好,人少空气好”薛妈妈听见她说道,点头赞同道,见她吃饭默不作声,缓了缓气氛朝薛爸爸递眼色。
“嘉嘉,你回国怎么打算?”薛爸爸夹了一堆薛嘉妮爱吃的滑肉,不经意的问她。
“过完年我去医院应聘”沉默了十分钟,薛嘉妮面色平静回应道。
饭桌上两老口暗自松了口气,他们老了怕她再动心思回非洲,只要她肯安定回国,什么工作都无所谓了。
薛嘉妮知道他们顾虑的事,心里虽有其他想法,但现在不能当着老人面说,三人各有心思的吃了饭回屋睡觉,夜晚薛嘉妮房间彻夜亮着,她匐在电脑前上网查资料,从曾巴到王小龙到其他余犯亲属,资料查到很晚她才睡。
清早,薛嘉妮作息还在非洲时区,6点起床洗漱后,穿着防寒服去楼下喂鸟喂流浪猫,等薛爸爸喊她回家吃饭才罢休。
“倒是没以前赖床了”薛妈妈笑她,昨晚知道她开始有找工作的念头,家庭气氛好了很多。
“习惯了”薛嘉妮笑笑,吃了饭乖顺的收拾碗筷。
忙完事情到10点,薛嘉妮回屋换了一身衣服,简单化了妆出门,关门前朝薛妈妈薛爸爸交代:“我今天参加婚宴,晚上回家”
“知道了,早点回来啊”薛妈妈在客厅叠着衣服,薛爸爸站在玄关口跟她说道,一切渐渐回归到以前平顺温和的日子。
“嗯”薛嘉妮点头,离开小区在路口乘出租车去婚礼酒店,酒店在老城区与新城区交接点,是一家很有名的婚庆酒店。
马路上车影川流不息,行过南溪桥,薛嘉妮出神的望着南溪老城区婆娑的梧桐树,眼睛略过浣溪沙一路清幽的小区,幻想着曾经出现的人影。司机车速极快,一掠影咫尺而过,倒是开进新城区地界。
司机师傅到了酒店门口,薛嘉妮交了钱推门出去,仰头看着华丽巍峨的酒店,头一低看见门口大海报上田恬和徐挺恩爱的婚纱照,嘴角莞尔一笑,真是般配的俊男靓女。
她找酒店大堂经理问了新人婚宴楼层,跟着人上了三楼,从电梯出来,一眼看到门口的签到台,她掏出红包交给记人情的管事,手端着笔写名字,眼睛忽然落在上面的字上,她愣了几秒还是迅速写下自己名字。
婚礼亲属言笑晏晏的带着她进去,经过花环拱门往里面走,婚礼布景充满海蓝色的花林,纯白色的流苏纱幔,水晶般的霓虹吊灯,处处透露地中海的风情。
薛嘉妮找到自己座位,环视一圈,到也看见不少曾经同事,她微笑点头算作招呼回应,酒店空调开的足,脱下防寒服,手拿出手机整理这几天的讯息。
“薛医生,好久不见”突然一声柔媚女生传来,有人靠近而来,薛嘉妮一抬头,看见杜莼明艳的脸。
“好久不见”薛嘉妮收了电话,同她客气道。
“两年了,薛医生”杜莼嘴唇泛着红艳的光,手里端着高脚杯,她眼睛缓缓的扫着薛嘉妮,嘴角笑意渐深。
“我同唐浩结婚了”她补充道。
“恭喜”薛嘉妮淡淡道谢,可表情却让杜莼十分不满意。
“章医生也结婚了”杜莼指着离她两座之远的人,笑意扩大。
薛嘉妮看见章封依旧温润的脸,还有他身边美丽娇媚的叶沣,面色依旧平淡,她转头看着杜莼说道:“同样恭喜,不过杜莼你挡住我看新人了”
杜莼没料到她如此平静,仿佛这里的人和事与她毫无关系,她脸色僵硬难看。
“还有,你口红色掉了”薛嘉妮手指向她手里的高脚杯杯口,上面口红印明显,她没有情绪的提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