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天然屏障做保护的妖界大抵是不同的。

由于第一次来梅林圣宫时，白芷是晕过去的，所以此番故地重游，凭借着她那半吊子的认路本事，堪堪是一个惨不忍睹。

人间正处四月，本是桃花正茂的时节，而梅林的梅花似不会凋零般，依旧保持着它初冬时候的盛景。

万里妖红一片，花瓣陈铺的大地待白芷徒步走过后，逡巡之间，已将踪迹淹没。

颇有几分，“入世冷挑红雪去，散作乾坤万里春”之感。

白芷寻找着通往圣宫的彼岸长舟，可每到一个岔路口她就恼火半响。

当初修那名叫《太极八卦》的功课时无非就是打了半天的盹，怎能料想就这样阴差阳错错过了最重要的移花接木的修炼，如今将将是要用到这法术时，显然是和着书本知识一并还给白菩提夫子了。

白芷一边忏悔着当初不听课的罪过，一边九曲十八拐后，终于无计可施的停了下来。

每逢岔路必选其右，每逢三岔口必择其中的定律果然是信不得的。

她摇身一晃跳到棵树丫间换换脑子，这前脚轻轻一踮，飞身上树后，后方就传来了动静。

三个衣着光鲜，穿着一致的豆蔻少女拎着盏琉璃青莲灯，缓步出现在花海远方。

一细细嗓子的拎灯少女道：“你说妖君最近是怎么了？不就是去魔界喝了杯喜酒，怎的回来之后就开始着力彻查四万年前的老账？”

另一人挑了挑斜斜的眉眼，扫着她游摆的尾巴，尖尖声调接着：“妖君的心思，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能撺掇得出。”

又一人不免碎了几句：“不过我听说，当年妖君好像在圣宫失手杀了他那心爱之人，这才导致这么多年来，不管青鸾郡主如何讨好妖君，终得不到一个名分。”

年纪略轻的拎灯少女瞠了瞠她那核桃眼，倾身探上前问：“哦，是什么故事，姐姐说来听听？”

另一人神色一顿，四下张望了番，方回眸说着：“这事本就是传说，我也是听我老祖宗说的，不过你若真想知道我就悄悄告知你们一些，但你们一定要记住，此事关于妖君的名誉，切不可对外说出，否则届时连我都保不住你。”

两人俱是嘟嘟点着头，神色谨慎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长尾蛇少女缓步又向前游了几尺，待捋清思绪后，对着身侧的人轻声细语道：“当年妖君还在当皇子期间本是个邪魅风流的绝世男儿，那时的他法力仅达到上君品阶，你也知道，但凡我妖界君王的仙籍必须要飞升成上神仙力方可继任王位，可不知为何……”

那人徐徐道着世人不敢传颂的秘密。

一件件，一桩桩，皆如昨日之过般发生在眼前。

白芷斜闭目凝神斜枕在树上，待听到“你也知道，狻猊是我族凶兽也可说是神兽，若没有生魂镇压哪里能将那厉害东西束缚住的，”时，自己神色一顿，待要细究间，女子的话又引发着她的注意。

她说：“估摸当年妖君那心仪之人释放了狻猊便要受到惩处，舍了自己三魂七魄中的两魂六魄来将其束缚后一头晕了过去，以至于后来当青鸾郡主照顾妖君时，孤男寡女，日夜相待，却却是妖君移情别恋的最佳时机。”

“当年圣宫中流传出妖君要娶青鸾郡主时，那女子颇为不巧的醒了过来，不甘心杀到圣宫大殿外，恰成就了君上失手下错杀此人的后悔事……”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唏嘘半响。

有人品论着：“那女子也怪可怜的，能得到妖君多年来的留念，也不枉此生了罢。”

有人感叹道：“如此说来，那人倒是死得其所？”

有人嗤之以鼻：“她无非就是模样长得不错，若不是那副摄人心魄的眸子，你以为凭借妖君的定力会喜欢上一个祁连山上的老妖婆？”

三人闻此，俱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后，四下便也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听了半响的传闻，其真真假假连白芷自己都恍惚三分。

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

就连她都质疑着旁人口中的“那个女子”到底是不是她白芷。

可终归说来，当年之事，邢渊果然是要娶青鸾的。

那么自己在临死前看到的画面，便不会有假。

听着下方动静的转远，她一个翻身飞了下来，眼底浮现出一股莫名的讥讽，待捋了捋衣袖正要提步跟上前时，一抹墨色长衣戛然出现在眼前。

“阿芷，你走错方向了。”

白芷嘴角一顿，讶然抬眸望着前方俊朗的长袍男子道：“你何时出现的，我竟毫无察觉？”

帝夋暼了眼上树的枝桠：“我见你听故事听得发神，索性就没出声打扰。”

此话是否就是说，他帝夋也全全听完了整个流传的故事？

白芷不免问出：“那你听见多少？”

帝夋神色淡淡：“不多，也就是从‘当年妖君还是个皇子’时开始的。”

……

明明就是从一开始就听着了，这还算不多？

白芷心下一哽，不免干笑几分：“这委实就是你的不对了，以前我去西方学法时，夫子总是教导我们千万不能做什么背后偷听之事，你这堂堂一代神君，怎么也知法犯法。”

帝夋眸中情绪波动了下，浅笑着：“诚然我听得不多，你却是听了个完整。”

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说本上神我知法犯法更为严重？

白芷咳嗽两声道：“我不过是在这树上想寻个去处，可那几个婢子嗓子声实在是大得惊人，即便是我不想听都由不得自己。”

她们要说，终归她白芷是不能下去阻止暴露踪迹，是以这样想来，便也不是她的罪过。

帝夋：“我明白。”

白芷：“明白什么？”

帝夋：“我也是被着声音引来的，她们的嗓门却是大了些。”

白芷：“……”

几个窃窃私语的婢子嗓门能有多大？

她本是违心说出的话，这都能被帝夋巧舌如簧的圆回去，果然身处在政治顶端的高干人才，思维都是一等一的高处不胜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