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颜雅，你发现什么没有？”穆少博瞪着一点变化也没有的幽暗隧道，语气有些急躁。

“这里太正常了，正常地……有些不正常。”颜雅为数不多的耐心早就消耗干净了，但学过的心理学知识让他依然尽力维持自己的理智不被负面情绪影响。

在光亮的映照下，每隔一段距离就能在墙壁上看到他们特意做下的标记。他们好似被困在无尽循环的空间中，就像著名的莫比乌斯圆环，无始无终地在这段隧道中行走。

“我们……必须找到它与现实世界的连接点。”

莫天初已经来到了离他们最近的地铁站台，阳光完全被遮蔽了，大理石地板上积了一层灰，损坏的设施静默成颓唐的阴暗。

他慢慢沿着已经停止运行的自动扶梯进入候车间，黑暗对他的视力没有任何影响。轻易震碎了安全门上的玻璃，莫天初踏进地铁轨道。

空气中的信息分子带来了前方隧道的消息，可以确定穆少博和颜雅就是在不远处陷入异度空间的。风的流动表明另个空间是直接相连的，至少他们不会有窒息而死的危险了。

但待在循环空间里的两人情况却非常糟糕。

穆少博不知道外面过去多久了，但他现在只觉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无止境的隧道，墙上刻下了各种标记，这些标记除了再一次证明了空间的循环，并没有任何帮助。他想过用异能攻击水泥墙，结果努力打破墙壁后竟然又是一条一模一样的隧道！连墙上的标记的一模一样！

他们合力打破了七道墙，结果进入了更大的循环空间。事实证明这样做毫无意义。

在连空气的凝固的死寂中，两个人的情绪一点点变得更压抑。

“我们被困在这里有多久了？”穆少博的声音干涩无力，他的精神已经濒临极限了。

颜雅眉头紧皱，沉默许久才回答：“我也不知道。”这个空间已经破坏了他们的时间感，这真是个不能再坏的消息。

“你别太担心，天初会来找我们的。”颜雅深知他必须给穆少博鼓励，否则他很快就会被精神压力压至崩溃。

一直安静待着充当光源的光球突然分成好几个，在附近游移，不免吸引了穆少博的部分注意力。这应该能缓解一些太过沉寂的气氛，但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穆少博全身的重量都倚在墙壁上，一丝一缕的凉意浸透心底。在昏暗明灭的光照中，他的思绪开始发散。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并不是多出色的人，莫天初是为什么要救他呢？这几天已经足够让他了解那是一个怎样理智到无情的人，目睹那么多人死去也未有任何反应，为什么会特意救下他？比他更有用的人多得是吧。

颜雅靠着墙坐下，他需要节省体力和精神尽可能维持光照。

希望莫天初快点来吧。

在他们度日如年的时候，外面的时间才过去短短十几分钟。莫天初张开自己的引力场，快速前行，敢接近他的变异生物都直接被混乱的引力扯成了基本粒子，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随着接近异常点，引力场产生了异常的波动。引力场是暗能量和星体相互作用的产物，而暗能量则是一种充溢空间的、增加宇宙膨胀速度的难以察觉的能量形式。在不考虑第五元素和模空间的宇宙学常数下的暗能量模型，引力场的变化就代表了空间形态或星体相对位置的改变。

莫天初停下脚步，精神力顺着引力波延伸，异能力场内的每一个细小振动都映在脑海。引力下的世界是超乎想象的，我们也许生活在低维的膜上面，但是引力仍然是10维的，现实的3维引力只是人类狭隘的眼界所能看见的全部。

通过异能场的感应，他在心里构建出九维空间，也就是十维时空的数学展开模型。人类无法看到真实的高维世界，但凭借数学这一宇宙基础法则，能够在理论上计算出无限的维度。

现在，一切都很清晰了。

莫天初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无重力的引力子在他的操控下规律移动。翘曲的空间在一瞬间受到重击，结构立刻改变，宏观的世界看不到任何变化，时空却已经发生改变。

颜雅的异能场中感觉到细微的不同，勉强打起精神扶着墙站起来，隧道依旧是无尽的黑暗，有皮靴踏在水泥地面的声音远远传来。

“是莫神！”穆少博自然也听到了，负面情绪立刻从他面上消失地干干净净，一脸看到救世主的样子，“你来救我们了！”

少年缓步走来，挺拔的身影从一片黑暗中显现出朦胧的轮廓，让人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放松下来。

颜雅也缓缓松了一口气，躁动不已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天初，这次多谢了。”

“你们运气不错，这是一个极其罕见的‘额外维’空间。”莫天初扫视一眼他们的状况，还不算太糟糕，他清透的声音在隧道回响，“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们大概根本出不来。”

从那个密闭的无限循环空间逃了出来，穆少博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他有些后怕：“这个东西太危险了吧！一旦进去了那不就只有等死？”

“那倒不会。人类几乎不可能接触到更高的维度，这只是维度膜叠合过程中的特殊情况。而且它会自动在一段时间后消失。”准确来说，这样的空间是开放失败的“世界之门”，两个世界之间的空白地带。如果没有另外的影像，它会随着空间重叠加剧而变成一个真正的“世界之门”，其内部的循环空间也会返还大宇宙。

“那它还有其他的用处吗？”颜雅站到他身旁，看到了他明显飞扬几分的神色。

“是的，所以说运气不错啊！。”莫天初也没想到能白捡一个‘额外维’，语气也不禁轻快了许多，透亮的眼瞳中有愉悦的笑意流淌。

颜雅眸色沉了沉，莫天初的表现要比以前人性化太多了，不知道是什么能让他转变。

“我还是我，这就足够了。”通讯中传来莫天初的话语。

颜雅看着正在对空间进行坐标重定操作的少年，轻声回应：“我知道了。”

穆少博完全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交流，他现在正一脸懵地看零传输到智脑上的空间模型图。光是看着立体图上实时变幻的弦线，他就觉得够了。再加上什么弦线分裂、维度切割、空间曲率……理论物理真的——不是普通人玩得转的东西……一想到自己以后要学习这些原理，他就觉得人生无望。

但是……他转头就可以看见少年认真的神态，我这条命可都是你的啊。既然是你要我做到的，那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完成！

莫天初似有所觉地偏了偏头，唇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穆少博是他从茫茫人海中选出来的第一个有资格成为文明的引路人的人，远比他自己认为的更优秀。武力，乃至知识，都是能够后天提升的，而开创性的科学思维，却极为难得。但他的心性却不够符合，事实上穆少博的性格在模式前的和平社会是非常受到赞扬的，在末世这样道德崩塌的时代就略显天真了。

不过——他现在是想通了？

莫天初收手，异度空间已经不在这里了，隧道里的变异生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这不是什么好听的声音，传到快被那个死寂世界逼疯的两人耳中，却是恍如隔世。

“我从来没觉得这些噪音这么好听，”穆少博又电死几只变异飞蛾，“有种活着的实感。”

“走吧，你们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