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派宗主为名位不择手段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没有底线的人，正如大刀门门主慷慨而死并不能说明他是一个多么高尚的人，面对一个必然的死亡的结局他不过选择了一个更有尊严的死法，这并不比凌云派宗主高明了多少，但都无愧于一个枭雄的本色，正如驼背老儿与那些风流士子底色上的不同，有时候必须容小恶才能成就至善，一味苛责求全往往适得其反，誉满天下者未必不为乡愿，谤满天下者未必不为豪杰。

林啸一直在思考人的底线和上限在哪里，一个人既然可以是魔鬼那么他的另一面是不是也可以是天使，有时候只是差了一步，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分野。

林啸无法知道自己恶的下限更不知道自己善的上限，如果有自己算是一个魔鬼还是圣徒或者只是一个平庸的人，直到遇到绝世剑仙慕容羽与东越剑皇的那场比试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江湖，而自己要做一个怎样的人，那就是要做一个有自己坚守的人。

第二天，剑湖断崖之上果然多了一个人，远远望去依稀可以看到那道挺拔瘦削的身影，只见那人倚剑而立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昨天晚上，古怪老头儿似乎一夜未睡，林啸坐在船头问道：“老前辈为何不睡？”

老头儿呷了一口旱烟，火光照亮了那张贫瘠的脸庞，是的那张脸看起来是如此的贫瘠仿佛没有生机的大地，只是那双眸子里闪烁着的旺盛生命光辉，才证明他是一个活人，老头儿吐出一口烟雾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从老头的语气中感受他的情绪，“人老了觉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睡眠是什么滋味了。”

林啸知道人只有进入了玄境才能做到不吃不睡，但那不代表一个人真的可以戒掉口腹之欲，睡眠也是一种自我麻醉放空的最好状态，谁也逃脱不了欲望即使已经成就仙神之境，所谓的神性也不过是人性。

“若是世人有知，天下的女人大概会把他当成唐僧肉吧！”老头儿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林啸一时摸不着头脑，只是静静的看着湖面和远处画船通明的灯火。

“现在你也许听不懂我的话，等你真正了解了他你就明白了。”老头儿又抽了一口旱烟，林啸觉得那味道实在有些重。

“前辈说的他可是那一苇过江的老剑仙！”林啸有些疑惑的问道。

老头儿吐出一口烟圈不再说话，但林啸从这样的动作里读出了隐藏的默认。老头儿突然变得沉默起来，让林啸大感无趣，再看看那两位身体横斜交叠在一起睡得没心没肺，林啸躺在小船上感受着小船随水波悠然的摇晃，渐渐的沉入了梦乡。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随着小船的靠近那股磅礴的剑意越来越强烈，寒林啸感受着那股最磅礴的剑意感觉有些熟悉，那不就是观剑阁感受到的剑意吗。

寒衣和慕容小小显然也对那股剑意更敢亲切，崖壁上的剑痕虽深浅不一却是高下立判，能和慕容羽老剑仙的那道磅礴剑意相提并论的是一道并不十分醒目却透着诡谲的剑痕。古怪老头说那道剑痕正是如今的古越城城主东越剑皇的手笔，当年两人还是少年，慕容羽刚从北方宗门回来，一时名声大燥，而古越城城主还不过是刚出古越剑冢的少年剑客，如果不出古蜀灭国那件事他会是古越剑冢数百年的骄傲，古蜀灭国之后古越国随之分裂，邓临风离开古越剑冢的原因有种种猜疑，其中说古越剑冢对古蜀国背后插刀是东越剑皇邓临风离开的真正原因，邓临风对于此事只字不提任由世人猜疑。

当年的两个少年天才相遇，自然碰撞出绚烂无比的火花，成为剑湖一景，崖壁上最高剑道的巅峰之战。一剑断江毕竟是传说，而那巅峰之战却是许多人亲眼目睹了的。因而无数剑道天才还在期待东越剑皇与一苇过江的老剑仙的约战，尽管慕容羽已在江湖销声匿迹数百年，那群人的热情却丝毫不减，每年去古越城观战的人如过江之鲫，数百年后的今天依然有人还会在古越城城头翘首等待一整天，那情景真像望夫归来的闺中妇人，慕容羽却如同征人一般似乎消失在了久远的战场。

断崖之上的那人身影越来越近，寒衣似乎对那道孤独的身影并不在意，一心参悟崖壁上的剑道。

慕容小小显得有些吃惊，那道剑痕真的是老阁主的剑道吗，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一会儿她就会见到在落云宗已经成为传说的老阁主，昨天那一苇过江的一幕在昨晚的梦里一次又一次的出现，突然来临的一切实在有些如梦似幻。

落云宗已经近百年未出惊艳绝伦的天才了，当年观剑阁与古越剑冢齐名，几代剑仙前辈引领剑道风骚数千年，如今慕容白却要靠一把名剑去重新拾起往日的辉煌，慕容小小虽剑道天分极高毕竟是女儿身。

画船中亮了一夜的灯终于熄灭了，老头儿知道慕容羽不久就会出现在断崖之上。

断崖上的剑客看到一艘竹船飘摇而来，眼睛突然精光一闪，口中喃喃自语道：“又是这老儿，当真有意思……”

从古怪老头的眼神里，林啸看得出这家伙与断崖之上的剑客不仅仅是认识这么简单。

一道略显沧桑的声音从断崖之上传来：“医不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有死心，还真是个老顽固啊。”这道声音正是断崖之上剑客的声音。

“你不是也一样，候爷！”古怪老头听到“医不好”三个字显然有些不悦，似乎被人戳到了痛处，但那种微妙的情绪转瞬即逝语调显得不冷不淡。

“候爷？”林啸心中突然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难不成断崖之上的中年剑客竟是南方候。

那画船当中的女子又是谁，“翁婿论剑”林啸忽然想起古怪老头说过的话，感觉很是不可思议，这背后恐怕还有很多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