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没有照顾好雨儿！”慕容羽有些悲伤起来。

“誉满天下未必不为乡愿，谤满天下未必不为豪杰，天录阁里的十一功臣像摆在那里，为何还有两幅空白的？一副空白的画像锁住了你的手脚，大夏王朝的贵族豪阀会允许你的画像出现在天录阁？”慕容羽轻描淡写的数句话字字诛心，每个字犹如巨石落湖在南方候心里惊起无数波澜。

南方候自然知道大帝林云子的无奈，为了照顾庙堂各派的势力，大帝只能委屈南方候，将他的空白画像供奉在天录阁，正是这份情分让南方候整日喊打喊杀却并未真的出过一刀一枪。这样做不过是抒发一下内心的不满，也是安抚自己臣民的情绪。

“大夏王朝长治久安，民心所归靠的是传承久远的道统与法统，并非强盛的武力，你处处学大夏王朝却行似神不似，你的苦心谁又知道？”慕容羽语气变得温柔起来，眼睛里有一丝淡淡的怜悯。

南方候心中委屈，他知道自己的雄心韬略难以说服自己的民众，没有民心的支持的理论如同夸父逐日，最终的结果只会是疲累而死，但他希望能够像夸父一样死后化为桃林，可以让自己的族群真正成为大夏王朝的一部分。

“法统代表着秩序，道统代表着民心，太祖皇帝偏重法统打下江山，却便废了道统导致民怨沸腾，直到太宗皇帝才把道统法统放在同等重要的地位，这自然伤了武夫们的利益，却得到了天下数千年的繁荣昌盛，使人族可以团结在一起对抗暗黑魔族，这些道理老夫如何不懂。南方诸族之所以被中央各族视为蛮族，不就是没有自己的法统道统吗？难道我错了吗？”南方候盯着慕容羽气势咄咄的反问道。

“可是玄武山天师府的天师们却并不这样想，他们可是认为大夏王朝即将分崩离析，为你练兵正是想让你兵锋直指京城。”慕容羽语气平淡，却在林啸的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大夏王朝道统法统俱在，大帝林云子并非糊涂之人，那些人不过是痴人说梦，更何况墨门领袖前几日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的候府，他们已经把刀悬在了老夫的脖子上，老夫即使有那份雄心，也不敢与天下的游侠叫板。”墨门为止戈而来，行的却是国家恐怖主义，被暗杀的枭雄哪个不是功高足可镇主的狠角色，南方候自然不敢得罪墨门势力。

“墨门出世确实诡异，不过就是不知道墨门究竟支持哪一方势力？”慕容羽喃喃自语道。

“山雨欲来，老夫老了，心力不济，早没了当年拔刀见血的劲头，这些年明哲保身的守拙之道倒是学到不少。”南方候虽然笑着，心中却忧虑重重。

“老狐狸！”慕容羽笑着说道。

“彼此彼此，你不是早就销声匿迹不问江湖庙堂事了？今日的言行似乎大大的不妥啊！”南方候嘲讽道。

慕容羽没有说话，南方候却知道自己当年青眼相加的少年是个有担当之人，江湖恩怨、庙堂谋算也许并不是他最关心的，“情大于侠，侠胜于武道”才是慕容羽的本心，正如东越剑皇邓临风一样，只不过邓临风坚信人人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太阳，邓临风既不关心江湖恩怨，更对庙堂谋算没有兴趣，却也决然的和代表古越国的古越剑冢断绝关系和一切来往。

“今年你是来履约的？”南方候突然问道。

“说出的话我从未食言，与东越剑皇的一战也是早晚之事，这些年为了医好雨儿，我走遍大江南北，东海西方沙漠，一行就是两百多年，已经耽搁太久了。”慕容羽想起了那些风餐露宿的日子，感觉一切都是那样的值得，可惜雨儿的病却始终无法痊愈。

“医不好可是够执着的，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来，你不再给他一个机会？”南方候看了一眼古怪老头。

“我已经欠他太多太多，为了我们他才变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不想再拖累他，这让我于心不安。”慕容羽面露愧色，当年雨儿突然发病变得时好时坏，经常会失去记忆忘记所有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雨儿能记起慕容羽的时间越来越短，长久下去必然永久失去记忆，每天对于她来说都是陌生的一天，这样的事情慕容羽真的不想让她一次次去面对，那实在是太过痛苦。

当年的医痴孙小仙也就是现在的“医不好”还是个俊逸的少年，醉心于医道的孙小仙告别师傅下山之后短短数年便成为一代医圣，直到他遇到了慕容羽夫妇，孙小仙的生命轨迹才发生惊天逆变。当他看到雨儿的病之后，便食寐不安，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病症，从他的从医经验判断，他认为是雨儿的某条控制记忆连接大脑的经脉受到阻塞，导致记忆时断时续，当经脉完全阻塞的时候便会永久失去记忆，但人族对经脉的认识有限，孙小仙痴性发作试了种种方法最终却把自己搞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孙小仙认为可以用内力结合医道打通那道经脉，可是当他内力耗尽身体干枯之时也未能成功，林啸以为古怪老头儿受过极深内伤，其实是内力消耗过甚伤了根基，孙小仙却痴心不悔，他将自己用药布包裹，看起来如同木乃伊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的蜕变才勉强保住了武道修为和医道，却毁坏了少年健康的皮肤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你可知道，不让他再尝试一次才是对他最大的残忍。”南方候的话打断了慕容羽的回忆。

“可是他还能再承受失败的打击吗？我怕……”慕容羽眼眶有些干涩，他不想再让孙小仙冒险。

“今天我要把女儿带走，一个老父亲的心你能体会吗？”南方候突然提出这个要求让慕容羽有些手足无措。

“您觉得有可能吗？”慕容羽眼神温柔的看了一眼画船，里面的人是他生命中最宝贵的，谁也不能带走。

慕容羽的话语决绝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