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佐助抱着瘫软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出奇的平静。
他漂亮的玄色眸子也在此刻失去了往日征战沙场的锐气,那是对世事的无奈与屈服。
“樱,保重。”
即使她听不见他的话,他也要说这一句,因为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对她说话了罢。
千言万语,只化成了这一声“保重”,和他在她眉心轻轻的一吻。
再见了,我的爱。
“鸣人,无论如何,保护好她。”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而对面的金发男子却坐不住了。
“你真的要去突围?”
“若是我不去,难道是你?”
他的口气多了几分轻蔑,也难怪,此次大任,唯有他才可担当。
鸣人不再说话。
他无话来反驳他。他们起义军的主力部队被困在这座山上已有多日,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但若是翻过了这座山,便可长驱直入抵达首都。而此时山脚下全是敌人,只有让一队人马前去突围,将敌人的兵马引开,才能保证大部队迅速撤离,这就需要一个有魄力有胆识的人,好争取更多的时间。
但可怕的是,若论有胆识有魄力,还数这位起义军首领漩涡鸣人和大将军宇智波佐助。
战争,本就是淘汰。经过大大小小几百战,他们损失了不少大将,能到此处权凭这二人深谋远虑。
只是如今,这二人中间,还须再离开一个。
谁都知道,那些突围的人基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阴曹地府,无法再逃脱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接了下来。
作为起义军的将军,和鸣人的好兄弟,他必须这样做。
他挑选了五十位年轻力壮,忠心爱国,没有妻子儿女无牵无挂的士兵随他一起下山。
可他,岂是无牵无挂?
这个军队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将军与他们首领的妹妹同甘共苦,相爱多年,为何他明知会生离死别却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
每当有人这样问他,他便笑而不答。
只是那笑,有几分苦涩。
爱情,在战争这个永远为人所困惑的话题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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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他和他站在山顶,做着最后的离别。
“兄弟,保重。”佐助路出一个勉强的笑,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你也是。”若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鸣人此刻早就支撑不住了。
而佐助的眼神,却早已飘到鸣人身后的马车那里。
今夜,他要下山突围,而其他人则也要做好撤离的准备。
他只是默默的看着那辆马车,眼神如月色般寂寞。
她就在那辆车里睡着罢。蒙汗药的药效应该可以支撑到她离开。他想、
她说她要与他一起去突围,而他无奈,只好给她喂了蒙汗药,强迫她离开。
她以后会成为公主,享尽荣华富贵。他还在深深的爱着她啊,又怎能让她在豆蔻年华便与他一起卧在冰冷的石棺里化为尘土?
他站在五月柔和的夕阳中,剪影伤感而悲凉。
“走了。”
他骑上马,对着那五十位弟兄们说道。
一路上,只听得他击剑而合的歌声: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听到这歌声的人均是一震。
大部队明白,这是他在为自己唱着葬歌。
而那五十位士兵则在惊异他又拿出了已多年不用的剑,平常当做武器用的玉笛不知被收到了何处。
出于小小的私心,他把玉笛收进了她的行李——他想让她在以后至少记得自己的名字。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鸣人在山上接着他的歌唱了下去。到最后已然听不见。
夕阳已尽。
他轻轻闭上眼,仿佛在极力克制什么,但再次睁开之时,已充满了杀气。
昔日项王无颜见江东父老乌江自刎,今日换得他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今夜,一切终须有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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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剑一次次的起落,带走了一个又一个敌军士兵的生命。
他能感觉敌人越来越多,也就是说,他们成功的把大部分敌人都引到了这里。
同时也就是说,他们,必将命丧此地。
他站在满地的尸体中间,傲然的看着敌人。黑衣已经被自己的和别人的血染成了紫褐色,他受了很重的伤,却还在勉强作战。
所有人都在舍生忘死的拼杀着。
他亦杀了无数的敌人,却还拖着疲惫的身体和两只因重伤而断掉的手臂坚持着。他一定要争取到更多的时间,让大部队安全撤离。
因为樱!樱和他们在一起!
战斗一直从半夜持续到早晨。
剑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即使知道,以他现在的双手也无法再使用。于是他用牙齿咬,用身体撞,却硬是杀了几个敌人。
他现在只靠着仅存的意志支撑着,若不是心中强大的意念,他或许早已倒下。
樱!我要让樱幸福……
他对自己说。
于是血色的眼眸,永不闭合。
眼看着敌人的大刀当头劈来,早已支撑不住的他连脱开的力气都已不剩,任那刀刃深深嵌进肩膀,已然感觉不到疼痛。
但忽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上去,硬生生咬断了那个人的喉咙。
“将军!”
离他比较近的一个兄弟关切的朝他喊了一声,但紧接着就倒下了,再没有起来。
那位士兵在死去前仍想着像往常一样向他禀告自己的作为,却已是精疲力竭。
而他此刻,眼眶中有泪涌出。
那泪,伴着暗红色的血液一同流下。
已经有许多兄弟倒下,他强压心中的悲痛,一次次又发起了攻击。直到最后。
他最后被十几支长矛穿透了胸膛,却还尽力杀死了那个朝他冲过来的人。以至于他被那些长矛撑着,无法倒下。
血色在他眼里已然幻化成了粉红色的樱花,一如心爱的她那明媚的发色。
那花儿又逐渐凝结出女子的模样,碧眸,樱发,灵秀动人。
她站在五月的花海中朝他巧笑嫣然,好不美丽。
他想伸出手去抱她,去抚摸她的脸颊,亲吻她的额头,可惜这已然无法实现。
晚矣。晚矣。
樱……你好美啊……
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对着幻影说道。
只是或许……我往后再也无法看到了……
我真的……很爱你……
不想离开……
但……对不起……保重……
他早已支离破碎的心脏停止了微弱的跳动,呼吸也在一瞬间停息。
他需要休息一下。于是便睡过去,永远也无法醒来。他的眼睛到现在都还没有闭合,仿佛他要看着这战争的结束,看着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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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时,他们已经离开那座山多时了。
然后便是改朝换代,哥哥鸣人一下成为了万人拥戴的帝王,而自己也成为了风华绝代的公主。
可他,他又在哪里呢?
那个极其隐忍冷漠却又十分温柔腼腆的少年?
从那日分别五日之后,鸣人和她又回到了这里。这是鸣人答应她的事。
那座山平日里人烟稀少,也就不会有人去清理战场。
她怀抱他留给她的玉笛,期待其实他还活着,一直在那里等着她。
五月的天气已经转热,但这五日却还得需穿上厚衣服才能御寒。莫非,是上天特意安排?
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甚至连土地都被血液浸透,在阴翳日光的反射下映照出紫色。
他们检查那些尸体,血肉模糊,只能从穿着上勉强分辨出敌我。
而敌人的士兵,有些是被生生咬断喉咙而死去,死前痛苦,十分惨烈。
点一点我方尸体的数目。五十具,不多也不少。
最后他们找到了他,被架在长矛的中央,死不瞑目。
泪瞬间失去控制汹涌而出,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着那些从各个方向贯穿他身体的长矛,想象着当时的情景。
她的手抚过他已经变得如石头般僵硬的脸庞。即使已经死去多日,却仍可以从他染血的脸上看出他生前的英俊。他的眼神柔和,让她以为他随时都会笑起来,拥她入怀,说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而这已经是虚妄。
晚矣。晚矣。
但在他离开前,他看到了最美的画面。
她的手抚过他的眼睛,而他玄色的、漂亮的眼眸,竟也奇迹般的闭合。
流过多少泪,也已无法换得他复生。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泪眼中,她看到他唱着歌,笑着渐行渐远,不时地回头冲她摆摆手。
于是她也抹去泪水,吹起玉笛和。愿他在天上也能听到。
这可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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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音逝。空余风。
生死离别。人间如梦。
犹忘了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