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父从门口走入,他看到唐栎正在受审,便问缘由,唐栎怕误会越来越大,也便把事实的真相全盘托出,茅父笑得合不拢嘴,说:“掌门管事,我不便插手。”说罢转身离开。唐栎脸上写满了懵字,差点说不出话。
司徒云却也不在意审不审,随口说了一句:“你就到山后砍柴一个月吧。”唐栎又懵了,邢门认为那纯粹是对唐栎的一种锻炼,也不好多说什么,跟随司徒云却离开了大堂。刘懋埒拍了拍唐栎的肩膀,道:“小栎,我得去练功了,到山后砍柴也是个锻炼的机会,可别荒废了功夫。”
唐栎当然知道,只是砍柴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再有茅父在旁,一整天下去肯定闷死。后来邢门给唐栎送了一把砍柴刀,那把砍柴刀生锈缺口,不说砍柴,看起来就连朝泥土地砍几下都想要断成几块。
山后的树林不是一般的茂密,地大容易混乱,若不是有平整走过的实路痕迹,恐怕很难原路返回。唐栎再山上走了许许多多的路,反正一整天都少了别人的监管,砍了柴也不需要拿回去,索性在这里游游荡荡,沐浴在翠绿与尘土之间,林间的声音越发的美妙,总比皇宫钟磬之声,市集的吆喝嚷嚷更加来之不易。
山间林间甚少鸟语,甚是奇怪,曾听说“千里无人,鸟兽欢腾”的民间话语,剑栈从来就几个人,甚至没人到后山,鸟儿怎么不选这里筑巢呢?
正想间,唐栎留意到一处树根盘缠,枝叶垂下,交错而稠密,拨开一看,那里面竟另有洞天,阳光直射,若不静心留意,恐怕谁也难以发现。
唐栎回顾一看,当然不可能看见什么人,他怕自己走进了不该走进的地方,但眼下无人,多瞧一眼又怕什么,另一只脚已经很不听话,干脆跨了进去。
距离入口十步往里,每十个一排,往后不知多少排石碑参差不齐,可能做工随意,石碑的放置歪歪斜斜,枯枝枯叶铺满了这里,也不知多长时间没人到过此地了。
唐栎走上前,他几乎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用手抹去一层灰,然而上面只刻上了寥寥数字:九冯介奇。
唐栎并不晓得数字所包含的意思,他有抹去邻近石碑的灰尘,上面所写的也是九,再扫了七八座,当中有九有八,往里面继续查看,却是七八九混杂一起了,石碑繁多,唐栎也无心再看,猜得数字与辈分相关,只道是茅父他们太懒了,毕竟是前辈们,也不好好排放,居然让第七代的弟子跟第九代的弟子并排一起,而且石碑不够端正整齐,跟应付交差似的。
想着想着,走着走着,唐栎已经走到了更里面的地方,看一开始的石碑非常整齐,只是灰尘多,周围也少了清扫,也不知他们多久没来这里了。
眼睛扫了过去,一把竹子做的剑插进了泥土之中,与其他石碑不同,只有这名弟子有这种奇怪的现象,竹剑到底是这弟子生前的兵器,亦或是另有其他意义,却是怎么猜也猜不着。
唐栎好奇心重,一扫尘埃,上面写了个三,旁边并不是名字,而是醒目的两个字:“掌门”。
难不成是第三代掌门?唐栎往下扫去,掌门的石碑竟然混在里了头,却只有刻字的模式不同,第三代掌门的名字叫唐严正。
剑栈里的掌门之中,居然有姓唐的人,唐栎心里算一算时间,那应该也是本朝年代,难不成还有唐姓人也曾浪迹于江湖之中,想想也是兴奋,没想到自己不会是第一个。
唐栎用手想把竹剑拔起,没想到清脆声响,竹剑断了一截,剩下一半留在了土里。唐栎一时觉得害怕,损坏了前辈的竹剑,一时又觉得可惜,没准是一把多少年前的珍品,其纪念价值绝对是别人不曾想到的。
他挖开了泥土,把埋藏在土中的另一截找了出来,扫掉泥土灰尘,唐栎发现这是一把奇怪的剑。
剑的尾部,并不是常见的双刃对称,而是单刃,像刀,但没有了刀的粗野,剑身也是笔直的。“奇怪,那是什么兵器?”唐栎自己也无解,只好把两截带了回去,让茅父解答。
茅父问:“哪里取来的东西?”唐栎才想起自己可能闯祸了,支支吾吾不作回答,一旁的邢门已经猜到,说:“应该是祖师碑地。”茅父挤眉弄眼地看着唐栎,唐栎自知理亏,倒要拉他们下水一把:“你们把自己的祖师的石碑都弄得歪歪斜斜的,相隔两三的人都不分开,倒也太不严谨规矩了吧。”
邢门呵斥道:“你懂什么!”唐栎白了他一眼,又说:“现在我又从第三代掌门那里找到了这东西,难不成是有特殊含义?”邢门也把目光看向茅父,这个问题对他来说也是难了些。茅父放下了竹剑,看不出他是什么表情,只听到声音平稳,说是年代已久,不知以前的掌门用什么特殊兵器,反过来转移话题,说这兵器从未见过,非剑非刀,不知有何用处。
唐栎没想到自己从茅父身上得不到答案,于是说:“那我可以再做一把一模一样的出来。”邢门对此并无兴致,早早离开了,茅父扭过头看着唐栎,问:“你今天的柴砍完了?”
唐栎吃了亏,竹剑也不拿就跑掉了。
好不容易,唐栎把今天的柴砍完了,也空了点时间为自己的新兵器弄到了点木头,毕竟是个雏形,也许连雏形都说不上,暂时用木头先研究透彻。他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把木头都削了一遍,原型在茅父那里,似乎取不回来了,唐栎只能依靠自己的记忆重新做一把,直到第二天的太阳晒到了屋顶,房间里已经堆满了做好的模型,似乎全都不太符合记忆中的样子。
为了削木头,唐栎把刀子都削钝了,只好硬着头皮找茅父再要一把,也想借机偷偷拿回竹剑的原型,没想到茅父把竹剑挂在了墙上,说是第三代掌门的重要物件,不得外借,唐栎只能干巴巴看着竹剑,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
做竹剑还是需要竹子,但剑栈里头,竹林和树林身处一东一西,一天下来要做完两件事,实在不容易,于是唐栎设定了一个计划,他用心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砍了非常多的木头,也费尽心机把一天的木头量先带回给茅父,然后把多出来的木头放到了交叉路上。第二天,他花了半天的时间砍木头,把木头放到交叉路上,然后走到了另一边的竹林,终于砍到了不少竹子,用布料包好,背在身上,扛木头回来时绕了远路,先回房间放好了竹子,再到茅父那儿交差,一切准备就绪。
削竹子远比削木头要难得多,若是稍微歪了一点,可能切进了竹子中间,那么一整条竹子也就没用了。好不容易削了一根完整的,却是因为竹子本身是圆筒弯曲,切开两边后,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是一把剑,竹子韧性太大,压不扁,否则就要坏掉。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刘懋埒在剑栈里学了不少功夫,自身进步也非常快,倒是唐栎,铸剑的技巧没学成熟,削东西的本事却越发到家。茅父也知晓了他的行为,但只是从旁看了看,并没给任何意见,也权当自己不知情,邢门也就觉得是个笑话,竹子本身是圆筒,幼细而弯曲,论谁也不会想到这是铸剑的材料,偏偏唐栎就想往里面琢磨去了。
刘懋埒是在看不下去,只好请教了茅父,茅父说他自有分寸,刘懋埒也就悻悻离去。又过了一个月,唐栎已经砍了竹林了的不少竹子,研究了两个月的事情却还没有一个结论,他灰头灰脑地找到了茅父,想请教用竹子做剑的事情,结果当天又是倒霉透了,茅父不在,但锻造炉的门却是大开,唐栎走了进去,看左右无人,准备离开时,发现桌面上有一把并不起眼的剑。
以茅父的性格,不及格的兵器只配扔到角落,能放到桌面上的,绝非凡品,唐栎想通后就乐了,走过去一看,那剑并不是锻造出来的,也不知怎么做,抚摸剑身,竟然是竹子。唐栎觉得神奇,没想到茅父偷偷也用竹子做剑,看到剑尖,却发现那不是剑,反而是刀身,却用了剑的修长,无论怎么看,那简直是从石碑那里取回的竹剑呐!
唐栎心里想了想,难不成是茅父把竹剑复原了,没准真是这样,想了这边,手里比划,感觉特别羡慕,两个月的汗水若能换来这柄剑,那真叫人死而无憾。
唐栎手腕旋动,剑指风雷,脚步轻移几招叶芽式穿透而过,无论各种起落,竹剑的本身都能应付自如,配合叶芽式完美无瑕,该用剑时刺,该用刀时砍,再换剑招劈下,后用刀法横扫,威力随之增加,绝无半点不适。
“唐栎,看招!”邢门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门前,一个轻步跳了进来,手里拿的是精铁重剑,几招剑法出去,无不是力道均衡,速度轻快,足见邢门自身功夫到了火候,能轻松驾驭重剑。
唐栎还没能来得及开口解释半个字,就不得不接下几招,手拿竹剑游移旋拨,反取主动,又接着用叶芽式采取攻势,逼得邢门也只能退回守势,要知道重剑注重攻势,守势是弱点,被唐栎技巧性压倒,倒是出乎了邢门的预料。
“好,够了。”茅父在外面说了一句,唐栎一步跑了出去,赶紧解释:“我们不是私斗,那是邢门不知为何突然出手,我只好也出招了。”这时邢门也走了出来,茅父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对唐栎说:“这把刀用得如何?”唐栎懵了一下。
茅父呵呵一笑,又说:“这是我从你扔掉的竹子里面挑选的材料,用锻造扁压的方式做出来的。看起来跟第三代掌门的差不多吧。”唐栎半信半疑,说:“锻造?竹子本身水分是多,但锻造后便会脆弱,怎么能做成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