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渐散,林间的光线逐渐明朗。
陆宁玥靠坐在石头上,低头想着些什么。
“怎么样?想出什么头绪了么?”周恪一身湿漉漉的从水潭里走出来。昨天在泥沼里滚了一圈,他能忍受一夜已经是极限了。执行任务时是迫不得已。但有条件的时候他从来不会亏待自己。
陆宁玥苦恼的摇摇头:“你说我是不是太久不用脑子,脑子都退化了?我已经把我所知道的从头理了一遍,可还是想不出叶殊行会去哪里?找不到他,我又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要是我们俩接下来做的事情打乱了他的计划那可怎么办?”
周恪在一旁拧着衣服上的水,闻言道:“怕什么?他不就是要救一个人吗?实在不行我们问他要张画像,从那个水下通道再回去一趟把那人给他救出来咯!”
“知道你厉害!水利工程学得很溜!可是问题就在于,原著里面提过,他要找的五皇子似乎是死在了南燕的。”陆宁玥皱着眉,“我们现在根本不知道那个五皇子是生是死,怎么救?”
“可是五皇子不是质子么?他死在南燕不怕引起两国交战?”
陆宁玥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关于这件事情,我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从原文里面那几句话中推测的。虽然在知晓叶殊行会到牧州之后,我也曾查过关于牧州的消息,推测过许多他可能会遇到的危险情况,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绿竹*********竹公子怎么了?”
“原著里,绿竹公子是男主聂靖远麾下的首席军师。虽然并未摆在明面上,但聂靖远的许多军事行动都有他的参与。可叶殊行却只是一个普通的书生,爱慕女主,或许也是女主的初恋吧。之后因为女主嫁给男主而心灰意冷,因皇帝赐婚而娶了嘉怡公主,彻底成了一个只知风花雪月的浊世公子。他们两人本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我去想这件事的时候自然不可能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自然就不可能猜出叶殊行到底要做什么。”陆宁玥忍不住揉了揉额头,“知道关于霍央的事情也是因为他的杀神之名实在是太响亮,而且他与我今生的家庭有旧隙,故而听家中长辈提过一二。”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周恪的关注点不小心跑偏了,“你看小说不都是只看开头结尾,剩余的都是直接上网看别人的故事简介的么?”
陆宁玥抬眼看着他,叹了口气,说:“你猜我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难道……”周恪福至心灵,“这就是那本小说!”
“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样。”
“这么巧!”周可笑的牙不见眼,“你难得完整看完一本书,居然这么巧就进来了!”
“请注意措辞!是‘背’完的!”
“那也是你活该!”直至今日提起这件事情,周恪还是会幸灾乐祸。从小到大,宁珈永远都是他老爸老妈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可明明两个人是一起闯祸一起犯错,偏偏最后受罚的只有自己。宁珈流两滴泪就可以混过去,到了自己身上可能就是棍棒加身了。唯有那么一件事,宁珈被罚了。
那会儿他们刚上高中,或许是每到那个年纪的女生都会有幻想的爱好吧。宁珈也不例外。但那时候她看小说看得特别厉害。当时市面上能找到的小说她基本都看过一遍。不论什么题材。只是每本都只看开头和结尾。那样做的结果就是,最后那一年她除了语文和数学,其他的都考砸了。宁妈妈知道后大发雷霆。她一直希望宁珈能够好好学习,之后出国再念个mba,回来继承自己的公司。可那一年宁珈的英语简直是重灾区。于是为了宁珈收回心思,母女俩就展开了一场拉锯战。宁妈妈认为小说无用,看了她也记不住,那不如不看;宁珈却说天大地大,爱好最大。有兴趣怎么会记不住?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打赌,若是宁珈能够在五天之内背完一本小说,那她今后就再也不管宁珈看小说的事。否则,宁珈以后就都不许再看。
“话说你当年真的把那本小说一字不漏背下来了?”事到如今周可还是对这件事情表示怀疑。因为那天晚上他翻窗户溜进去看过宁珈。那本小说,不!应该说是那部小说,整整三本,摞起来比现代汉语词典还厚!
“当然了!如果没背下来我妈会放过我?”
“可是……你之后也没有再看小说了啊!所以我一直怀疑你到底有没有赢?”
“可能是因为那五天背的我恶心了吧。”陆宁玥重重吐出一口气,“我那可是整整五天什么事都没干,就在看那部小说。五天只睡了五个小时。我连高考都没那么拼过!”
提起那五天,陆宁玥如今还是心有余悸。这么搞了一出之后的结果就是,之后她彻底不想再和文科的东西扯上太深的关系,最终选择了念军校。
“那当时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还是没按你妈的意思出国?”
“因为不想让我妈觉得她赢了。”陆宁玥笑得狡黠,“上军校有爷爷撑腰,也不用担心会被骂。”
“……”周恪恨铁不成钢,“你就没有点自己的追求么?”
“有啊!怎么没有?我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无忧无虑的米虫!”陆宁玥说得掷地有声,“只是——奈何我虽有当米虫的心,也有当米虫的条件,却少了一个肯让我当米虫的妈。”
“算了算了!这么多年了,我早就看透你了!”周恪不想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既然你记得那么清楚,那你就跟我说说那部小说的脉络吧。我们一起来分析分析。”
“没用的!”陆宁玥摇头,“那部小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女主视角,五皇子只是在最后男主取周家皇室而代之的时候提到过。说是他作为质子,死在了南燕。唯一有疑点的地方,是即使五皇子死了,两国也没有交战。这是我最想不明白的一点。难道他不是皇帝的亲生儿子?”
“不是没有可能啊!说不定他被戴绿帽子了呢。后来知道这儿子不是自己的,但是又碍于面子,就把他远远送走,想着眼不见心不烦,当然,死了最好!”
“让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这个可能。”陆宁玥脸色有些凝重,“可是五皇子如今到底在何处?周恪,你当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没有。”周恪很是笃定,“这两个多个月,我把那庄子大部分地方都转了一遍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别国质子的痕迹。”
“是吗?”陆宁玥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作为质子,肯定是要住在都城,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呀!”
“就不可能在燕京?”
“不会!霍央不会放心的。”陆宁玥道,“霍央此人,生性多疑,世上只信自己。”
“可是我的确没察觉到有什么地方是适合质子居住的呀!”周恪挠了挠脑袋,“那五皇子叫什么名字?”
陆宁玥随口道:“周恪。”
“叫我干啥?”
一瞬的静默,二人同时看向对方。
“不会吧?”两个人异口同声。
“不可能的!”周可首先否定,“不过名字刚巧一样而已!这名字那么普通!”
“可是……”陆宁玥也很纠结,“你还记不记得周围的人怎么称呼你的?”
周恪哀嚎一声:“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我真的成了那个大齐皇帝的绿帽子了?”
陆宁玥此时真的不知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了。兜兜转转,谁都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周恪,你是怎么想的?”
她现在必须确定周恪对于这个身份的看法。即使叶殊行没有明确说明,但在这个节骨眼儿外出寻找五皇子,若说不是为了那个位子,谁都不会相信。
“什么怎么想的?还能怎么想?”周恪觉得人生都灰暗了。好不容易再活一次,结果来了一个这样的身份。一国质子还不算,还是疑似皇帝的绿帽子。这样的身份,逃吧,说不定会被追杀;不逃吧,在这里混下去也肯定不得善终。原身都已经被毒死了!
“珈珈啊!”周恪一把抓住陆宁玥的手,“你可得救我啊!好歹你老爹也是一国大将军,罩着我的本事还是有的吧!”
陆宁玥有些无奈:“如果对象是大齐皇帝和霍央的话可能就没这个本事了。”
“那怎么办啊!”周恪猛地跳起来,“要不我赶紧逃吧。去哪儿好呢?羌国,还是北地十国?”
“前提是,你要先走出南燕。”陆宁玥揉了揉额角,“在霍央的势力范围之内,走出去的几率很小。除非——”
陆宁玥猛地拉住周恪:“周恪,我们回去吧?”
“回哪儿去?我倒想回去,可万一死了之后回不去怎么办?”
“谁跟你说回那边了?就算你敢试我也不敢试呀!”陆宁玥没好气地说,“我说的是回霍央的庄子。”
“为什么?”周恪不明白,“这不是自投罗网么?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而且你不也说了吗?不能跟霍央正面对上!这怎么又想着回狼窝了呢?”
“我们可以从那个地道回去。先回大齐,剩下的事到时候再说!”
“什么地道?”
“就是我来的时候的地道。”陆宁玥解释道,“我是为了找叶殊行可能掌握的线索,去了一个鬼宅,结果阴差阳错便到了那庄子。我们偷偷回去,从那个地道折回大齐,再安排下一步!”
“你是说他们偷运小姑娘的那个地道?”
“你知道?”
“不,”周恪摇摇头,“我是知道他们会从外面带回良家女子。也知道有那么一个地道。可是具体位置,通往何方我一概不知。”
“你就没想过去找一找,顺带解救一下那些姑娘?”
“我自身都还难保呢!”周恪叹了口气,“青青说那些人都是霍央部下的妻子。即使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的。”
“什么意思?”
“就是说,他带回那些穷人家的女孩子,然后配给他的部下。”
“他有病吧!”陆宁玥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给部下找媳妇也不必用这种方式吧!他的部下在南燕也算得上青年才俊了,还愁找不到媳妇?”
“也许他就是有病呢?”周恪耸耸肩,“我刚来之时遇到过一个想要逃跑的女孩,一时心软就帮了她一把,谁知后面被抓时她还把我给卖了。幸亏我当时给她指路的时候说得语焉不详,不然真是逃不过了!后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小头目的女人。过得似乎还不错,完全看不出一个月之前她还想着要逃跑。”
“这算什么?斯德哥尔摩情人?”她觉得有些恶心,若是她被这样对待,她一定先杀了那个人。
“不过为了活下去罢了。”周恪把石块上的衣服翻了个个,“你以为都与你一般?如果她有你那样的身手,估计就会逃出去了吧。”
陆宁玥默然。这世上,身不由己太多。
“好了,不想了!”她蓦地站起身,“我们走吧!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你的事情。”
“等一下啊!”周恪急忙拿起衣服跟上去,“你好歹等我把衣服晾干啊!这么出去会被这里的人当做疯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