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萧咎坐在房间里,面色不善。
他现在很生气。他的清清伤了他的心。清清跟着那几个人明明都差点被人冒犯了,却还是不肯跟他走。今晚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和那个姓宁的丫头都要出事!可是她却还是对自己那么冷淡,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那个姓宁的丫头,说话讨厌死了!想他萧咎,这么多年来只有他把别人说的无话可说的,什么时候被人噎得说不出来话过!再说了,要不是他顺手救了她,现在她哭都没地儿哭去!简直是恩将仇报!
“阿西!”他朝空中大喊了一声。
“主子!”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他身边。
“你为什么不让我跟那个姓宁的丫头打一场?”
方才在院子里的时候,若不是阿西一直朝他打手势,他一定会跟那丫头打一场,让她好好知道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您,不是她的对手。”
“什么?”萧咎觉得自己的听力一定是出了问题,不然为什么阿西居然说他打不过那丫头?
“您没听错!”阿西道,“您,的确不是她的对手。”
“怎么可能!”
“先前您带着傅姑娘去树林的时候,那位姑娘也跟着去了。”
“什么?”萧咎一下跳了起来,“她怎么跟上的?她不是中了失魂草吗?”
“所以属下才说,您打不过她。”阿西道,“若是她真的中了毒,能够不靠解药自己醒来,那说明她内力深厚,而且对毒性有不小的抵抗力。若是她压根就没有中毒,那就证明此人心思细腻,而且对于毒药很敏感。毕竟,失魂草是所有迷魂药中味道最轻的一种。但不管是哪种可能,她的施毒功夫都不会差。您,逃不过。”
“哼!靠着下毒取胜,算什么本事!”萧咎还是不愿意相信陆宁玥能赢过他。
“不只靠下毒。她的轻功也在您之上。之前在树林里,若不是我把她引开了,她早已经找到您和傅小姐了。而且,我还险些被她追上。”
萧咎很伤心,阿西真的是太讨厌了!就不能给自己一点面子么?你就附和的说一下那丫头的确是靠着下毒才能赢过他的不行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说得好像他真的是想问真相一样,他明明只是想要找个台阶下的!
萧咎在心里默默把阿西骂了一遍,突然反应过来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你说她差点追上了你?”
“是!”
这下萧咎完全傻眼了。阿西的轻功如何他是知道的,能追上阿西,看来这丫头果真有点实力!
“她的轻功这么好?可是看着她还很小啊!”那丫头虽然个儿很高,但是那张脸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不知道。”阿西其实很想跟这位主子说,功夫跟年纪的关系不大。要是您能稍微认真一点,不要老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您也绝对不至于打不过她。
“那你有没有从她的功夫里看出点什么来?”萧咎如今很好奇,那么厉害的轻功是从哪里学来的,“有没有看出来她是何门何派?”
“没有。”那位宁姑娘的功夫,他看着有些似曾相识,但是却完全想不到究竟是源于何处。
“而且,”阿西接着说,“之前有消息说卫国公重病,但是我们的人到的时候,的的确确是看到他好好地在巡视北邙城。这也就是说,这期间必定有人治好了他。很有可能就是这位宁姑娘。”
“她这么厉害?”萧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样厉害的一个人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可知她是什么底细?”
阿西沉默了一瞬。“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查底细?小王爷真是越来越……没有脑子了。
萧咎丝毫不知道阿西心里对他的鄙视,说道:“清清说,她好像是叫宁珈。好像是这个名字吧!”
“宁珈?”阿西想了又想,却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名字的信息。
“或许她是西境或者北境的人。”阿西道。
萧家在西境和北境没有眼线,所以这位宁姑娘很大可能是这两个地方的人。
“不管她是哪里的人,你都要把她的底细给我查出来!清清跟她在一起,我实在不放心!”
照阿西所说,那个宁珈的功夫很是厉害,那么清清跟她在一起暂时可以放一点点心了。
“宁珈是吗?你可得小心了!要是我的清清少了一根毫毛,我一定,要你好看!”
天亮的时候,客栈已经只剩下陆宁玥一行四人了。萧咎也算信守承诺,早早就离开了那里。卫城卫朗醒过来的时候,完全不知道他们曾经命悬一线。只是对于客栈老板突然间不见了这回事,他们很是奇怪。
“他们啊,”陆宁玥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正在做饭,锅里的热气遮住了她的脸,完全看不清表情,只是她的声音似乎比平时更冷了几分,“或者是突然有急事离开了吧!我一大早起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他们了。”
那时傅君芜正准备倒水,闻此一言,手中一滑,不小心就把水倒到了自己的鞋上。
对于这个插曲,陆宁玥却始终没有注意到一般,一直待在厨房里忙活着手中的事。
四人随便吃了早饭后,便再次启程了。
这一路上再没有遇到过危险,而且巧的是每次到了饭点的时候,他们就能在路边遇到饭店。即使那里方圆百里之内似乎都没有村庄。
卫城和卫朗觉得这些饭店出现的地方太不合常理了,跟陆宁玥说了之后,她却只淡淡回了句知道了,半晌之后说不用担心,这饭菜没毒,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你说宁姑娘是什么意思?”卫城觉得宁姑娘太高深,她的话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理解的。
“谁知道呢!”卫朗也不明白,“不过,卫叔说过,宁姑娘本事很大的,她说的话我们照做就好。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卫城叹了口气:“也只能如此了。”
转头看了一眼屋里还在坐着的两人,卫城和卫朗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他们总觉得二位姑娘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明明出发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呀!怎么感觉第一次在那个乡村小店投宿之后,她们就莫名其妙有了隔阂一样。虽然说宁姑娘一直就是冷着个脸,但是之前好歹也会跟傅姑娘说几句话呀!可是这五六天来,若不是别人主动问她,她绝对不开口。而傅姑娘就更奇怪了,偶尔看向宁姑娘的眼神中,怎么说呢?感觉有那么一丝的愧疚?
“要不要去问问?”卫城用眼神示意。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卫朗果断拒绝。女孩子最麻烦了!看着北邙城那些个女子吵架,他们头都会晕。若是问了之后这二位反而吵起来了怎么办?他可不会哄!
“那怎么办?”
“反正就十几天的事,到了贺州,宁姑娘就走了!我们只要负责好安全就行了!调解这种事,我和你谁干得来?”
说起调解,他们便想到了绿竹公子。那些年军中大大小小的纷争,哪个不是公子出面!甚至于与外北十国的谈判,每每公子出面,总是能在最快的时间之内以最好的方式解决。他与将军,一文一武,配合默契,不过三年,北邙城就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只是如今……
“卫城,你说公子真的不在了么?”卫叔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谁都不相信,将军带着他们到了路阳坡的时候,他们还是不相信,将军祭了玉哨的时候,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已经相信了。那是公子的象征啊!公子曾说,哨在人在,哨亡人亡。如今,玉哨都毁了,那个温情淡笑的绿竹公子,或许,真的回不来了。
“谁知道呢?”卫城的眼眶有些湿润。他与绿竹公子年纪相仿,所以许多事情,将军都是让他陪着公子去做的。三年,数十次的生死与共,他对公子的感情,比龙羽军任何一个人都深。如果可以,他也不想相信,但是——
“我此去南燕,便是最后一战了。今后的大齐江山,就靠你们守护了。”这是公子临走时与他所说的话。那时候的绿竹公子,脸上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润笑容。他当时还以为他是在说笑。算无遗策的绿竹公子,算计了外北十国半数以上的君王,怎么可能会折在南燕?可是如今想来,或许是公子已经将自己的死期都算好了。也或许,绿竹公子的一生,不过三年而已。从出生到死亡,都是按着那个人预设的轨迹进行的。时间一到,便自自然然消散在这天地之间,无迹可寻。
“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公子并没有走。他还在这天地间的某一处,过着他口中那种阅竹书、枕竹床、喝竹酒的日子。”
“也许真的是这样呢?”卫城笑了笑,“公子那样的人,生来就不属于战场。这三年,他已经做了很多了。不如我们就想着,他只是暂时离开了而已。如今北境已定,剩下一个北郑,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了。公子的心愿也已经实现了。我们就想着,他只是回到他原先的生活中去了。在这天地之间的某一处,平平安安的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