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京城的八卦消息更新换代的速度十分之快,早上还在谈论着祁东王世子和安平侯大小姐之间不合礼制的婚礼,中午便成了陆家小姐同逸王殿下的绯闻,下午有人传出叶丞相家同镇西将军府退亲了,晚上就立刻被叶公子亲自求得婚期的不争事实打了脸。毕竟前两件事情都只是传闻,而这叶公子求婚一事却是不少人亲眼所见,做不得假啊!
“没想到这位叶公子还是个痴情人呐!”驿馆里,听着属下禀报消息的钟羽郡主说了这么一句话。
“哼!痴情?”钟堎不以为意,“那陆家大小姐若果真是病的要死了,这叶公子会会不顾一切的娶她?”
“怎么?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不相信?”
“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难不成你亲眼所见了?”
“当然——没有!”钟羽郡主是很想亲眼去看看那位陆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是无论她使出什么法子,那位陆大小姐就是不出现,派去陆府的人也都无功而返。弄得她心里一直堵着一根刺。
“未曾亲眼所见,你便如此信誓旦旦了?”钟堎嗤笑道,“我竟不知,钟羽郡主也是这般只听传闻的人了!”
“你也不必拿话激我!”钟羽郡主这么说了一句,便转向来传消息的人道,“你可瞧清楚了,那陆大小姐真的没出现?”
“回郡主的话!”那人道,“小的瞧清楚了!从始至终,陆府就出来过三个人,一个开门的小厮,一个好像是管家,还有一个陆老夫人。旁的再没有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钟堎不解,“这种场合,陆大小姐怎么可能会亲自出现?”
大齐的世家贵女最是重规矩的,即便出门都要戴个面纱,又怎么会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我不过是想看看那个陆大小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跟周恪扯上关系!”钟羽愤愤不平,“现在想想,说不定她真的是那个狐狸精!”若然不是,为何会惹得那个叶家公子对她死心塌地,至死不渝?
“什么狐狸精?”钟堎来了兴致,“难不成你见过她?”
“没有!”钟羽心中烦躁,“青青说周恪走之前带回了一个狐狸精,后来周恪失踪了几日,再回来的时候那个狐狸精却不见了!再想想周恪回到大齐之后就跟那个陆家大小姐扯上关系,保不齐她们就是同一个人呢!”
“陆家大小姐曾出现在南燕?这倒是有意思了!”钟堎忽然觉得这钟羽时不时争风吃醋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像这样的空穴之风,他倒希望多来几回呢!钟堎眼珠一转,当下有了主意。他心里头的事情明朗了,连带心情也好了几分,便劝慰道:“行了!你也不必着急了。这叶陆两家的婚事不是定在了一月之后么?难不成成亲了新娘子会不出现?你且耐心等等!会有见到的那天的!”
“我等不了了!”钟羽现在觉得多一瞬都是煎熬,“我一定要弄个清楚!不然我做了这么多是是为了什么?花了那么多的功夫救了那个老太婆,却还是连那个陆小姐的面都见不到,我受够了!”
“什么老太婆?”钟堎一惊,“你做了什么事?我嘱咐过你的!这几天给我不要惹事!”
“我不过是想见见那个陆大小姐罢了!”钟羽郡主毫不在意,“要不是你的手下功夫太差,去了那么多次都无功而返,我又何必用那种方法?”
“所以前几天陆府门前的那个老太婆是你的手段?”钟堎简直要给她气笑了,“你可真本事啊!都到大齐的地盘上玩这招设计陷害的事情了!”
“那又怎么样?”钟羽郡主不以为意,“我要做的事情,谁能拦我?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周恪重要!”
“你就作吧!”钟堎拂袖而起,“你瞧瞧到时候把自己作进去了,我会不会救你!”
他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猪队友”的无奈,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小动作,当人家是瞎子么?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他们正是该韬光养晦的时候,却为了这些无所谓的理由而屡屡动手,钟羽真的是没脑子!
“这几天你就好好在驿站待着吧!需要你出现的场合我会通知你!其他时候,你给我好好反省!”
钟堎说完,便气冲冲地走了。后面钟羽的叫骂声完完全全被他置于脑后。没脑子的人,要什么自由!
叶家公子求婚一事还在人群中乐此不疲的传播。
嘉怡公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削着梨子,一晃神,便被刀子划伤了手。
“公主!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嬷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这些事情有下人干就好了!您操什么心呐!”
后面嬷嬷说了什么话,嘉怡公主已经听不清了。她心里一直想起的都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那样清晰的往事,那样闲适安宁的生活,本来是她期盼已久的,却完完全全成了她的噩梦。她的枕边人爱的不是她,而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她曾经以为那个人是后座之上的那个人,他也没有丝毫顾忌掩饰的意味,后来有一日,他终于不再囿于那个影子了,她却发现,他眼中的人依旧不是她。
相处十余载,她清清楚楚的记得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习惯。连青柏都自愧不如,然而却还是没有走入他心里半分。
后来呀,后来她知道了他的秘密,知道了她的皇帝兄长驾崩的真相,知道了他面具之下埋藏的那个人,却已经失去了质问的机会。她所有的幸与不幸都是那人赐予的,可是她却连痛苦都觉得珍贵。
那人劝她放下,劝她为自己好好活着。她笑着拒绝了,只说这样甚好。那人叹了口气,继续在桃花树下睡去了。她温柔地为他盖上披风,想着这样当然好,能看着你,便是最好了。
后来啊……后来怎么样,她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他英年早逝,无人来见,最终按着他的心意,葬在了寒山寺的桃花树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看着那株桃花,熬过了所有的年华。油尽灯枯的那一日,她以为终于是可以解脱了,却不曾想,睁眼后却到了十二岁的年华。
“她是你选定的人了么?”她喃喃道,“若真如此,那便盼着你得偿所愿,得一白头。”
嘉怡公主安安静静消化了这件事情,惠宁长公主府的那位可就没有这么淡然了。
听到叶殊行在陆府门口求婚的事情之后,温仪县主砸掉了满屋的东西。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温仪县主声嘶力竭,涕泪满面。屋外的人排排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你怎么可以这样?叶殊行,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不懂,为什么事情完全不按着她的预期进行?明明那个女人都已经要死了,为什么叶殊行还要这么不顾尊严的娶她进门?
“她到底哪里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生平第一次,她完完全全放弃所谓的尊严所谓的傲气,想要真心的对一个人好,为什么却一次次地被无视,一次次地被戳心?
温仪县主自十二岁开始,便对叶殊行芳心暗许。这么多年明明暗暗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便是个榆木脑袋也都开窍了。她不信,聪明如叶殊行,会看不懂她的心!可偏偏,那个人每次都装傻。好啊!既然你想装傻,那我就陪着你装傻,总归我是不会让你的眼里出现别人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偏偏看到她了呢?
品菊宴上的那幅画,天知道她有多么嫉妒!不是嫉妒画儿被旁人拿走了,而是嫉妒,那画儿与字,分分明明就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呵!天作之合?你与旁人的天作之合,我怎么会允许!
秋猎那一次,是她第一次不顾面子,亲自出面说出了那种黑白颠倒的话,为的只是掐断他们之间的所有可能,却不曾想,最终反而促成了她们的婚事。
那是她此生做的最后悔的事情,没有之一。
“她就那么好么?好到哪怕只是一具尸体,你也要带回家?”温仪县主忽而笑了,笑得癫狂,“那么我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为了帮你们证明你们情比金坚?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谓的真心多么可笑?叶殊行啊叶殊行!都说你是端方君子,温文尔雅,可是为何偏偏对我那么残忍呢!连说出真相的方式,都委婉地残忍。”
温仪县主坐在满地狼藉中,眼泪一滴滴落下。
“瞧瞧,这些啊,都是我想要同你分享的呢!有山阴先生的字画,莫愁先生的雕刻,朱石先生的印章,初阳先生的茶壶……每一样都是我细细挑选,想着将来有一日,可以同你一起,夜来烹茶,红袖添香……”她嘴角扯出一丝笑,“可是你瞧瞧啊!我喜欢的东西都是这么经不起考验的,轻轻一碰,就全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