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北域第一魔宗,万魔宗有一种极为偏门的死遁之术,唤作以血祭魂秘术,其要领便是在修者必死之际,自爆其身,燃烧全身精血,魂寄其上,可瞬息千里,躲过必死之局。
然而施展这种秘术之后,失去身体的神魂必须要在一日之内找到一具肉身,以行夺舍之术,否则定是魂飞魄散之果,连一丝遁入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夺舍之术在修仙界中也只有那传说中的法相境大能才能施展,而且有次数限制,一般的低阶修士又如何能够施展如此秘术?
毕竟不到法相境,神魂未能凝练成元神,修士遁出的神魂只有真灵本源而无魂力,而如此一来,空有真灵的魂魄又岂能战胜其它完整的魂魄以完成夺舍?
因而常理而言,低阶修士是无法夺舍的。
然而万魔宗的以血祭魂秘术却是另辟蹊径,以秘法通过燃烧自身精血来转化成魂力,如此以配合真灵本源进行夺舍,自然成功率大增。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而言,使用这种秘法夺舍的成功率亦不高,而且只能夺舍境界低于自身之人。
而魔云子当时在老头使出那破天一击之时便知道自己绝无幸免之理,于是索性狠心使用了这以血祭魂秘术,在身体被砸碎的那一刻神魂便附身于残余精血之中,然后巧之又巧的溅到了少年身上。
至于他为何不遁身千里,自然是想省下一些精血以增加夺舍的成功率,否则的话即使神魂逃脱也不免落得神魂俱灭的下场。
他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选取的夺舍对象却是那个灵海境炼体之修的晚辈,但知道后却反而愈加的快意。
你毁我肉身,我灭你子孙,岂不痛快?
魔云子神魂所化的狼影朝着少年的神魂猛扑而去。
而少年眼见那狼影袭来,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一缕缕疯狂之色逐渐在眼眸深处浮现。
你害死了爷爷!
我要宰了你!
我一定要宰了你!
少年仿佛间似乎看到了那夜遇到的变异暴狼王再次向自己袭来。
他的右手突然多了一柄魂力所化的短匕,然后迎面朝着那扑来的狼影而去,没有丝毫的闪躲。
狼爪划过少年胸膛,短匕刺进魔云子的脖颈。
两人的身体都虚幻了一些,然而这第一回合却是不分胜负。
没有停歇,在这你死我活的神魂大战之中,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
两人你一爪我一匕,你咬我一口,我回你一嘴,你给我一肘,我给你一腿……不多时,两人的大战便再没有丝毫的章法,变成了如同街头混混打架般死缠烂打的模样。
然而这却恰好是少年所最擅长的,没有人比从混混堆中长大的他更会这一手。
不知不觉间,两者的神魂之战竟是少年开始占了上风,不是因为他的魂力更强,而是因为他似乎总懂得如何以最小的伤害换取敌人更大的伤害。
如此缠斗了大半个时辰,灰蒙蒙的魂庭内飘荡着无数碎屑般的残魂,而少年和魔云子两者的神魂都变得虚幻异常起来。
只不过少年的神魂还有拳头大,可是那魔云子的神魂却仅有了拇指大小。
少年的目光此刻早已由疯狂变得清明起来,虽然自己拥有了很大的优势,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冒动,只是一步步的消磨掉对方的神魂。
因为他狩猎过很多的猛兽,而那些猛兽在临死之前总会做出些难以预料之事。
而对方不是猛兽,却是比那最凶猛的猛兽还要恐怖百倍的修真者。
魔云子悄然的再次躲过少年的一道诡异匕刺,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得色,反而有一种心灰若死之感。
他从来没想到面前的少年会如此可怕,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时时刻刻都不忘布下陷阱,而自己却是一只已然踏入了陷阱的猎物,无论如何拼命,似乎都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他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堂堂万魔宗第四圣子,杀退了那游龙剑宗杰出门人云天,在那突然出现的诡异而又强悍无比的炼体修士下逃得性命,如今却要死在一个凡人之手,这是何等的可笑?
又过了半柱香时间,看着面前仍旧不慌不忙,谨慎无比的少年,魔云子摇了摇头,苦叹一声,放弃了最后一丝挣扎之意,整个神魂躯体开始缓缓消散。
“仙道难测……古人诚不欺我啊……”
最后一句话落下,魔云子的身体彻底消散。
而灰蒙蒙的魂庭之内,便只剩一个拳头大小虚幻无比的少年虚影。
眼见魔云子的身体彻底消散,少年终于轻松了口气,看了看自己虚幻无比的身体,不禁苦笑一声,“我也弑了一个仙么……”
少年轻呼了口气,随即在空中盘腿而坐。
片刻之后,就见空间中那些残留的神魂碎屑,不管是少年自己的,还是那魔云子破碎残留的,皆开始朝着少年虚幻的身体凝聚而去。
然后就见少年那虚幻的神魂躯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增大了起来。
不多时,其神魂躯体就由拳头大小增至到了头颅大小,然后又过儿一炷香时间就直接恢复了原本的一人大小,但是这却还没有结束,因为空间中那残存的神魂碎屑仍在不断涌来。
而当灰蒙蒙空间中最后一缕神魂碎片消失后,少年的神魂躯体已经比之原先增大了三分之一左右。
而也就是这一刻,躺在冰冷草地上的少年发出了一声痛哼。
痛哼之后,少年眉头紧皱,随后就清醒了过来。
然而接下来,荒野上便响起来了连绵不断的惨嚎之声。
少年痛苦无比的跪在地上,双手抱着头,一下一下的用力往地上撞,似乎只有如此才能减轻那剧痛之感。
然而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脑海里一幕幕似曾相识而又怪异无比的画面不断闪过,而那画面上又总有一个面色邪异的青年出现,那青年习惯邪笑,习惯摆弄一些虫子,也习惯杀人……
而少年有时候甚至觉得那邪异青年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那青年。
可是脑海里的另一些画面却又告诉自己,自己是无尘,在石岩镇长大,自己是好多小乞丐的老大,是老莫铁匠铺的大师兄,还有……老头……
似乎想起了什么,少年骤然转身,然后便看到了那衣上,发上,胡须上,尽皆沾满晨露的老头。
看着老头那嘴角扯出的难看笑意,少年没来由的一悲,然后他就强忍着脑海的巨痛和那一幕幕陌生画面的不断冲击,一把抱起老头冰凉的躯体,一步步的朝着灰石镇的方向走去。
……
七天后,老莫铁匠铺院子。
一阵清脆的打铁声连绵的在院子里响起。
院子里人不多,只有五六个,却都没有发声,也没有锻造,反而全都站在院子的四周,带着或担忧或疑虑各自不一的表情盯着院子的正中央。
那里立着一个丈许高,燃烧着腾腾火焰的大火炉,火炉旁边,一个看似十六七岁的削瘦少年赤着上身,挥舞着一把人高的大铁锤猛力的敲着砧板上的一块铁块。
那铁块并没固定,所以每敲击一下,都会在那巨力之下弹起一拳之高,然后又毫无规律的掉落下来。
然而这却对少年的锻打没有丝毫的影响,他挥锤并不快,可是每次都在那铁快堪堪落下之时便敲击其上,然后再次反弹,再次敲击……
如此也不知循环了多少遍,少年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直到那形状毫无规则的铁块体积已经缩小了三分之一,变成一块方方正正的铁锭之时,周围的几个人才有了动静。
“小六,快去给大师兄换矿石!”
一个穿着短袖的魁梧壮汉推了一把旁边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道。
“为什么又是我,都换了几百块了……”
少年咕哝一声,有些埋怨,可是还是赶紧走上前去,然后用火钳在炼炉里夹了三块大小不一,已经烧得通红的矿石,依次放在了砧板之上。
而少年随即便铁锤轻挥,那已锻成的方形铁锭便自然飞到了三丈之外,那铁锭堆积之所。
放眼看去,那里的铁锭此刻已经叠了整整五尺之高,近千块,而且每块铁锭均重叠的严严实实,分毫不差,其上面还布满了一些奇妙的缎纹,无不说明这些铁锭都是锻造出的上上之品,即使打造一些神兵也丝毫不差。
换完矿石,看着又开始继续挥锤锻造的大师兄,小六不由得面露苦色:“你们说大师兄还要锻造多久啊,这都足足六天了啊,六天不吃不喝的锻造,谁也熬不住啊……”
“唉,谁说不是呢,师傅他人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了,大师兄又这样疯了一般的锻造,我们老莫铁匠铺……”
一个年龄稍大的壮汉不由得敢感叹道,一时有些愁眉紧锁,开始担忧起铁匠铺的未来。
“好了,不用多说了,这几天加上以前的,大师兄锻造的这些完美级铁锭已经足够我们铁匠铺接下来十数年打造出不少精良兵器了,即使打造不出神兵,想必维持下去却是不难的……”
说话的却是那之前的魁梧壮汉,也就是老头的二弟子。
此刻的他似忧似喜的看着仍在场中锻造的少年,神情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