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初露,方逸行就把辛夷叫醒了。结果,那个古怪精灵明朗调皮的孩子一夜之间变成了低气压笼罩、负能量满满的火药桶。
辛夷起床气很重,这一点导师程朗是深有体会的。程朗校外兼职多,难免遇到工作忙不过来的时候,有一次早晨6点多钟把徒弟揪到办公室布置任务,辛夷顶着乌青的眼眶,一天都没有好脸色,程朗说什么她都是“嗯”、“行、“好”,怎么引她顶嘴,她都不回应,一个活泼的人突然之间变得沉默寡言,也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从那以后,程朗就长了教训,只贪黑,不起早,就算是自己的公共课,他也只在后半堂点名,因为前半堂课,辛夷雷打不动地要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补觉。他不想惹毛她,更是舍不得吵醒她。当然这里面的玄机辛夷是不知道的。
此时,方逸行已经踩了雷区却还浑然不觉。
“方老师,您知道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吗?”
“凌晨吧,具体时间没注意。”方逸行伸了个懒腰,深吸了清晨的清新空气,心情颇为不错。完全没注意到辛夷此刻的表情。
“那您知道现在几点吗?”
方逸行抬手看了看表,“4点50,嗯,赶回去正好吃早餐开晨会。”
“方老师,您知道我今年几岁吗?”
方逸行莫名其妙地一乐,“同学,睡糊涂了吧。”
辛夷双目圆瞪,嘴撅的极高,“我今年才21岁,21好吗。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足够的营养和充分的睡眠。23蹿一蹿,我能不能长到1米7就看这两年了。昨天睡觉是凌晨1点,今天起床是4点50,不到4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啊,您上了年纪睡不着,可是我还小啊。”
方逸行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孩子脸色暗沉,双眼乌青,目露凶光,双拳紧握,正处于盛怒的边缘。心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位少女,要睡你也到车上睡啊。这里是郊野公园,6点半就会有游客进来。你是想蓬头垢面的在这里被人围观吗?”
谁知,辛夷的脸上毫无惧色,从齿缝之间吐出了四个字,“那又怎样?”接着倒头继续睡。
方逸行起身,双手叉腰无可奈何地看着睡袋里不管不顾的“蚕宝宝”,心想,“这孩子气性可真够大的,这要是进了行知,那么高强度的工作,她非反了不可。还是放程朗身边再待几年吧,等她过了青春期,要回来也不迟。”
辛夷睡得迷迷糊糊地被人打横抱了起来,她真的是困极了,脑袋像灌了铅一样,连眼睛都不想睁开,反正心里也知道抱自己的是谁,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也肯定不是流氓,自己不会吃亏,于是就任由其摆布。扔到车上,系好安全带,一阵轰鸣,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辛夷被吓得一激灵,“天呢,不会真被卖了吧。”再用力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这是个地下车库,而自己还坐在方逸行的车里。
“小辛夷,醒了?”
辛夷猛一回头,正对上jada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jada,您怎么在这里?”
“不然呢,你想看到谁?”jada的眼睛里充满了暧昧的情绪,纤纤玉手一下下的拨弄着发梢。“说说看,昨天晚上和方总都干了什么?”
辛夷一边拉开睡袋的拉链一边抱怨,“看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啊欠。”说完打了一个喷嚏。
jada眼里一闪而过的难过,辛夷并没有看到。“哇,这么唯美、这么浪漫啊。城西的郊野公园最适合看星星了。”不着痕迹的一句话,透露了很多信息。辛夷心头一紧,低着头,敷衍地呵呵一笑。
jada拍了拍辛夷的小脑袋瓜说道,“看看,浪漫都是有代价的,感冒了吧。行了,我送你回学校,你今天先休整一天,晚上查下邮件,有个case需要你跟进。”
“啊?我一个人?跟一个case?”
jada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语速极快地交代工作。“给你几个人,随你调配。工作内容就是约一个明星的拍摄,流程是乔档期、拍照片、制作杂志封面。任务不复杂,就是明星比较难缠。不过以你的聪明智慧肯定能搞定。”说完调皮的冲她眨了眨眼。
辛夷脑子转得飞快,一下就抓到了重点,“那么不好应付,还非她不可,肯定是很大腕喽。”
jada不屑地说,“单凭大腕这一点,还轮不到她上创刊号。不过广告部最近签了笔大单,对方出手阔绰,就是有个要求,一定要自己家的代言人上咱们杂志的封面。呵,那个女明星,戏一般,眼光却很好,心里也想得开,结交了一个有背景的金主,虽然只能做地下情人,但是人家愿意砸钱托关系捧她,她也甘之如饴,人不坏,就是矫情点,我和她之前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有些过节,所以不便出面,就得把这个麻烦甩给你了。”
辛夷想了想这麻烦似乎有点大,万一事情没办好,得罪了明星不要紧,得罪了她背后的金主,岂不是要损害了行知的利益。自己似乎承担不了这个风险。
“jada,我初出茅庐,搞不定这尊大神吧。”
jada妩媚的一笑,“你放心,就算搞砸了,也会有人帮你兜底的。更何况,你肯定不会搞砸。”
“我从小到大受的都是挫折教育,年过20了,风头一转,全变成赏识教育了。画风变得太快了,我有点不适应。”
“哈哈,小丫头,你真的很有趣,怪不得那么招人喜欢。不过,这活呢是老板直接派给你的,至于原因嘛,听说你觉得他老了睡不着觉?哈哈哈哈,孩子,你要不要这么耿直啊?你难道不知道他是瑕疵必报的主吗?”
辛夷额头三根黑线,无语泪先流。
jada则带上了墨镜,眼角的笑纹瞬间就收了回来。脑海里还停留着刚刚方逸行颇带宠溺的脸。
“把这孩子送回学校好好睡个觉吧。”
“呦,这就心疼了,你把我们公关部的女孩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的菩萨心肠啊。”
“我记得发年终奖的时候,每个人都对着工资卡大呼万岁呢?”
“两回事,在你心中每个人都是有优先级的。我希望我的排序不要太靠后。”
“jada,我还是那句话,过去的事情还是让它过去的好,过不去的话,只能自己遭罪。”
“行了行了,甭担心,这孩子我肯定好好带的,不看你的面子,还看程朗的面子呢。毕竟是程朗的人,你说是不是。”
“呵,你倒是知道用什么话能刺激到我。有这功夫好好想想,怎么搞定甄珍吧,人是你得罪的,你自己想办法收场。”
说完,用手拉了拉她的衣领,邪魅地看了看她脖子上的吻痕,“以后记得,玩得太疯的话,系条丝巾。”
说完就大步流星的走向电梯间。半路转了个身问,“你觉得我老了吗?”
“怎么,怕被小丫头嫌弃?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方逸行摸了摸长出来的胡茬,微微一笑,“胆子够大的,敢说我老得睡不着觉了。臭丫头。”
望着那个颀长的背影,jada心里一疼,“曾经,你也叫过我臭丫头。”
透过车窗,jada看到辛夷睡得毫无防备的容颜,一股嫉妒涌上心头。“既然你那么在意,我就试试你到底能在这孩子身上放多少感情。”
当天晚上辛夷仔细地研究了邮件中提及的女明星。果然来头不小,虽然在国内算不上头牌,但竟然能参演很多好莱坞大片,还不是跑龙套见光死的角色,可见背后的推手实力之强大。室友沈一看她整晚都在浏览娱乐新闻,十分惊讶地凑过去看,“小辛辛,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八卦了?”
“哎,揽了一桩不好做的买卖啊。”
“老鸨是谁?”
“方逸行方大神啊。”
“啧啧,难怪。这不是甄珍吗?她和方大神传过绯闻的。刚刚出道的时候就宣称自己的择偶标准是方逸行。后来有媒体拍到她和方大神成双结对地出入酒店。不过这消息有年头了,怎么,最近两个人又在一起了?”沈一一直在娱乐周刊实习,对这些八卦消息如数家珍。
辛夷没来由的头疼,“沈一,我问你,那些绯闻有几成真?”
沈一一边拾掇自己的衣柜一边说,“无所谓真假吧。平常人把感情看得比命都重,对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好多明星结婚前就签了协议各玩各的,还不照样出来秀恩爱,把粉丝当猴子耍。”
辛夷闷闷的一声,“哦。”
沈一好心提醒,“小辛辛,你可要把持住啊,方大神不比你们导师,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可那些花可都没啥好下场。和他扯上过关系的女人,从金融圈到影视圈,怎么也有一个加强连。你千万别去凑数。”
“我知道。”辛夷喃喃自语到,“被他带去看星星的就不少吧。”
第二日,辛夷按照邮件上给的联系方式打通了甄珍经纪人的电话,对方很客气,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甄珍最近不在宣传期啊,一直在j市的棚里封闭录歌,恐怕没有档期。”三言两语的就把辛夷打发了。
辛夷纳闷,不是幕后金主非要甄珍上封面吗,她自己难道不知道。摄影团队里的一个资深大哥看不过眼,提点辛夷道,“这位是虚荣心极强的人,在国内不温不火,但在国外走过几次红毯拍过几个片子,很把自己当回事,你一个实习生就能联系她,她肯定是觉得不受重视。可不把你给打发了吗?”
辛夷苦闷的问,“那怎么办呢?”
大哥齐肩长发一甩,“这位和jada有仇,按理说应该总监出面的事情,jada把活推给了你,就是要臊她。你这是被当枪使呢,小丫头。”
这道理,其实辛夷早就琢磨过来了,但是活接了都接了,死磕也要把它做成。她想起昨晚沈一说过甄珍和方逸行传过绯闻,那么方逸行的名头似乎可以拿出来用一用,于是猛灌了两口矿泉水,再次拨通了电话。
“喂,您好。对对,我是行知的辛夷。是是,您刚才已经说明艺人的难处了。但是我们方逸行方总特别交代第一期的封面模特一定要请甄珍小姐出山,他说甄珍小姐是当今影坛里品质最好的女艺人,非她不可。所以请您务必乔出时间,让我们给甄珍小姐拍照。”
“为什么让我一个实习生来通知啊?哈哈,您有所不知,我的导师和方总是哥们,方总想找个信得过的人当特别助理专门帮他做新杂志,于是就看中了我。哦,我导师啊,叫程朗。对对,就是s大的程朗。嗯嗯。您可以去核实,我等您消息。”
电话一摞,摄影大哥连连啧啧赞叹,“现在的年轻人胆子真大啊。你怎么知道这艺人和方总私下没交往呢,要是把你的话传到了方总耳朵里可怎么办,据我所知,方总对甄珍的评价可没那么高啊。”
辛夷双手一摊,“不高兴就把我开了呗,反正我也是赶鸭子上架。”
“嘿,这丫头,我喜欢,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辛夷也不知道经纪人到底去核实了什么,总之在晚上八点钟得到了回复,甄珍第二天下午来s市参加一个活动,结束后大约有2个小时的空档,但一定要在下榻的酒店拍照,服装自带。辛夷马上跟酒店联系,定了一间房。然后和摄影团队敲定了所有细节,这才搭夜班车回了学校。
转天一大早,辛夷就赶到了酒店,老牌五星级的房间,并不宽敞,摄影师一边调光一边布景,床、柜子、沙发都得挪走。辛夷马上和几个大小伙子动手乾坤大挪移,搬电视柜的时候,胳膊被木质桌角裂开的豁口划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辛夷拿了条毛巾随便包扎了一下,也顾不上疼,就担心服务员突然出现发现他们正在拆房。布景搭好、化妆到位,就等甄珍出现。
结果人没到,先发来一张《梅花图》,辛夷仔细一看认出是清朝汪士慎的作品。
她正不明白是何用意,经纪人的电话打了过来,说话的竟是甄珍本人,“你是逸行的特别助理吧。是这样,我过一阵要拍一个古装剧,叫《踏雪寻梅》。刚刚出席活动的时候,看到了这幅画,就突发灵感,想要它做背景板拍一组,也配我今天的红裙子。你们想想办法,我10分钟后到。”
辛夷的冷汗一下子就从额头冒了出来。
她把《梅花图》给后期制作看,“您觉得p上去办得到吗?”
后期制作是个年青的小伙子,抓着头发说,“这也太假了吧。做内文配图还能蒙混过去,封面大图一看就能看出来啊。读者不傻,几十块钱的杂志,看的就是图片,靠p图,太low。”
辛夷没辙转而问布景,“还来及做新的背景板吗?”
娃娃脸的小女生一边摆手一边摇头,“怎么可能啊?制作一块背景板最快也要一下午。而且就算做好了,你也搬不进来啊。”
到底还是摄影大哥经验丰富,把图瞟了一眼,“咱们有没有人会画画的,我以前给别的明星拍,也有手绘背景板的时候。这还有一块白色背景板,找个人去买颜料,随便画只梅花,估计甄珍也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了,后期处理也容易。”
“这画我临摹过,就是怕时间来不及,最快也得一个小时啊。”
摄影大哥没想到辛夷还有这绝活,相当赞赏,“时间的问题不用担心。她来了,补个妆也要半个小时。其他背景主题的先拍几组,差不多就得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足够你画了。剩下的时间,她愿意拍多久就看她自己了。”
辛夷紧张地搓搓手说,“行吧,但愿我的童子功还在不在。”
后知制作的小伙子也出主意,“我还认识一个会画的哥们,我这就给他打电话,来帮你一起画。”
“行,那我去楼梯间话背景板。一会甄珍来了,哥哥,就拜托你们应付了。”
摄影大哥对辛夷颇有好感,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哥哥我在摄影圈也是有一定地位的。甄珍她也得给我三分面子。你就踏踏实实去画吧。”
方逸行到的时候,甄珍已经开始拍时装,见他进来暂停了拍摄,提着长裙笑靥如画的跑了过去。“逸行,真的是你让我来的?我还以为你那个助力狐假虎威呢。”
方逸行带着不深不浅的笑意,用手拢了拢她的长发,“你在刘老板身边是越来越滋润了,气色都比以前好了很多。可见这次真是跟对人了。”
甄珍娇嗔地一笑,“你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我想跟的人不要我怎么办?”那含羞含怨的大眼睛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禁会心头一软,偏偏方逸行并不吃这一套。
“据说你现在红得排不开档期,只给我们两个小时?那我就不好再耽搁了,否则我这些下属该埋怨我了。”
“逸行,你这是故意找借口,你知道,只要你开口,我多少时间都有的。”
方逸行嘴角一勾,贴到甄珍的耳畔说,“还是多长点心眼吧,这话要是传到刘总的耳朵里,我也保不了你。”说完也不顾甄珍青一阵紫一阵的脸色,径直走向了摄影大哥。
“那孩子呢?”
摄影大哥冲外扬了扬头,“楼梯间画画呢。我是怕甄珍一会又出什么幺蛾子,那小丫头彻底吃不消了,才给你发的消息。”
方逸行拍拍他的肩头以示谢意,“谢了哥们。”
“你省省吧,下次同学聚会别放我们鸽子就算够意思。”
“肯定去。”说着,方逸行就朝楼梯间走去。
这世间总是有些你看不透的关系,你以为庸常无奇的人,可能跟你的上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说在职场这个江湖里,还是保持淸介的态度才能走得长久。辛夷本来就是一个坦荡磊落的人,无形中结下了很多良友,自己却并不清楚。
为了光线更好,楼梯间的门打开着,趴跪在地上的女孩子,专注的没有听到方逸行的脚步声。甚至是方逸行说了一句,“我来吧,你休息会”,她都没有抬头看看来人是谁。而是低声说,“一起来吧,左侧还差几枝梅花。”
辛夷以为是那个后期制作小伙子叫来的帮手,直接就交代起了任务。
方逸行在她身后温柔的一笑,那笑里有多少爱慕,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脱掉西装外套,直接扔到楼梯扶手上,也跪在地上画了起来。
方逸行的画功比辛夷要好,没多久就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看辛夷画的白梅,还有几朵没有花蕊,就拿了毛笔蘸了墨汁,贴近辛夷勾描起来。
靠的太近,彼此身上的气息能够被清晰的闻到,淡淡茶香的味道,让辛夷手上一滞,一笔画出了纸外。身旁的男人十分自然地握了她僵住的手,一边带着她继续画,一边点评道,“底子不错,就是疏于练习,落笔太过用力了。”
辛夷面红耳赤,想要挣脱,正好牵动了划破的伤口,忍不住“嘶”了一声。方逸行这才注意到她的胳膊上包扎着毛巾,内侧的伤口流出来的血已经荫湿了毛巾。他眉头狠狠一皱,手上用力一收,正好把梅花图画完了。
那血迹让他心头一紧,扯了领带,缠在了伤口处。
辛夷还沉寂在刚刚被他握手的悸动之中,一直看向别处,完全没有看到方逸行此时的表情。
“老板,您是对我多不放心啊,还大驾光临,亲自监工。”
方逸行没好气地说,“你打着我的幌子招摇撞骗,还不许我来看看你到底搞什么名堂?”
辛夷有些委屈的撅撅嘴,“那要怎么办,jada交代这期封面模特非甄珍不可,我总不能让杂志开天窗啊。”
方逸行知道jada这次是存心借刀杀人,而一个21岁的小孩能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已经很不易了,于是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也没说你做的不对啊。就是很惊奇,一个起床气那么重的懒小孩,认真起来,还能如此抛头颅洒热血啊。真让我刮目相看。”
辛夷有些小得意的扬了扬脸蛋,“小意思。记得把工伤费也加到合同里,钱到位,什么苦都可以吃的。”说完,没心没肺的一笑。
方逸行被那笑脸晃得有些走神,心底里早已柔软的一塌糊涂。
“哎呦,我说哪去了呢?原来在这里体恤下属呢?”甄珍一身红裙地依靠在楼梯间的门口,眼里的神色意味难明。目光所到之处,正是系在辛夷胳膊上的领带。
甄珍妖娆地走了过去,用手从那领带边缘划过。“我说方大老板,您这条领带价格不菲吧。为了讨下属欢心一掷千金的习惯还真是没改呢。”
方逸行眼眸一暗,对辛夷说,“去叫人来拿背景板,甄珍小姐等不及要用了。”
辛夷知道这是要把自己支开,识趣地跑出了楼梯间,不久甄珍也返回了房间,脸上明显带着泪痕,补妆又花费了不少时间。幸好,那悲凄的神色与辛夷手绘的白梅相得益彰,自有一种清冷的韵味,照片拍出来的效果出奇的好。
拍摄结束后,甄珍目光深沉地看了辛夷好一阵子,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忍住了,什么也没说的就离开了。
辛夷拖着一身的疲惫站在站台等车,一天的兵荒马乱过后,她已经哈欠连连。方逸行那两骚包的跑车停在她身旁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抵御糖衣炮弹的能力,极为顺从地上了车。
“趴墙根听来的故事还满意吗?”
辛夷装作糊涂,“什么意思?”
方逸行淡淡一笑,“你身后就是夕阳,影子被打在地上,从楼梯间看得一清二楚。偷听很有意思吗?”
辛夷的困意是彻底没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辩解道,“这算不上偷听吧,你们敞着门大声叙旧,堪比公演,没有一个观众多可怜呢。”
方逸行眉头一挑,“故事好听吗?”
“好听好听,比影视剧有趣多了。”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辛夷猛摇头,“没有。我理解分析的能力一向强,虽然甄珍每句话都点都为之,但串联起来,还是一个挺完整的故事。”
方逸行这次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辛夷,你是学新闻的,应该知道一个概念是片面的真实。我不否认她说的都是事实,但那只是事情的一个侧面,你要是从那一点点的事实,就推断事情的全貌,未免武断。”
辛夷苦笑一声,“方老师,对我来讲事实的本质是什么并没有保命重要。当初jada说是你给我分派的任务,我尽心尽力的做,无非是不想让你失望,可现在看来,她大概很介意西郊那片观星的秘密基地又被您领去了别人,才会让我来蹚这趟浑水。还有甄珍,恨不得把那条领带直接勒到我的脖子上,目光比恐怖片里都可怕,我可能要连续几天做噩梦了。所以,我哪还有心思去考虑事情的全貌是什么样子啊。”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方逸行想不到一个21岁的孩子能够如此通透却又如此隐忍。如果今天不是他勾起这个话题,估计辛夷是无论如何不会戳破的。
“别抱歉。您是神,我是人。神和人本来就生活在两个世界,我在您身边不过是想沾沾仙气,其他的从来不敢妄想。所以您也完全不用介意我是怎们看待您和您的那些过往的。神有神的日子,人有人的生活,不会也不应该产生交集的。”
“辛夷,言不由衷真的是你逃避现实的法宝啊。”方逸行无奈地笑着摇头。
辛夷轻轻一叹,“您看,这就是神和人的区别。在您面前我就如同一个透明人,所思所想清晰可见。再多的言不由衷,在你那里不也能转化为言为心声嘛。所以,别撩拨我,别误导我,别让我产生无望的念头,我不想自己麻烦,也不想让你麻烦,可以吗?”
短暂的一阵沉默后,方逸行缓缓开口,“你大概听说过一个词,叫做情不自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