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要,偷来的爱
作者:游尘居士      更新:2020-04-14 15:38      字数:6556

一早晨起来,辛夷才醒悟,昨晚那一时片刻的迷幻浪漫远远抵挡不了现实的琐碎和残酷。比如,她该如何面对jada,如何跟导师程朗解释,再比如该如何与大神级别的人谈恋爱。直到去了公司,被hr告知从即日起任职方逸行的特别助理,负责新刊物的内容运行,她才有些觉悟,神的能力和思维是超出她的想象的。

开心吗?开心。她知道他是在尽最大的能力解决掉自己的困扰。可是她也有忧愁,那些属于小女生的细腻心思和疑虑,是神一样的人物顾及不到的。

她很想去问问方逸行,他是如何做到与jada两个人断了情人关系还能维持如此默契的工作伙伴关系的,她更想问的是另一个问题,那么好的一个女人,他是否会舍不得,是否会余情未了。但是,一来她不想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二来,查看了总裁日程安排之后,她又不忍心为了这么点小事再给忙得毫无喘息的人制造烦恼。只好带着满腹心事开始一天的工作。

中午时分被jada叫到了办公室,一番对话之后她终于明白,成人世界自有一套运行规则,那些忧虑不过是她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女的庸人自扰。

jada一如初见时的笑意盈盈,似乎昨天电话里的失态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还是坐在那个乳白色的沙发上,还是专业而亲切的语气,还是待她如初见时的那般充满善意。

“我近期要去j市跟进一个地产项目的案子,新刊物的事情顾不过来了,只好交给你来做。这是第一期的样刊,我已经看过,相关的修改意见也标注在旁边,你及时跟责任编辑沟通跟进,务必保证按时出刊。”

辛夷接过样刊点了点头,“弄好之后,我邮件给你看。”

jada往沙发背上一靠,摇摇头说,“你现在是方逸行的特别助理,直接上级是他而不是我了,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跟他汇报就好。”

辛夷有点迷惑,“可是刊物的主编是你啊?”

jada低着头看自己刚刚修剪后的指甲,淡笑着说,“这有什么重要呢,就算给我看了,我还是要给方总过目的,现在你直接给他,不是能够更好的学习成长吗?我想方总这样安排也有这个意思吧。也许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我取而代之呢。”取而代之四个字说得很飘忽,但辛夷还是听说了别样的意味。

这让她有些尴尬,好在jada也不需要她做什么表态,接着说,“林董那七个女孩的事儿,你要多上心。那个人跟咱们行知交情很深,不管他在男女事情上有多么为老不尊,在生意场上,他待行知都是很仗义,曾与危难之时伸出过援手。你不要带着成见去看他。”

辛夷知道那天酒桌上她的嘲弄方逸行看穿了,jada也看穿了,此时是诚心相劝,心生感激,“谢谢你,jada。”

jada挑眉看她,目光中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情绪,“我只是希望你不会辜负他的期望而已,毕竟别人做得再好,他也开心不到哪里去。”

是抱怨吗?是委屈吗?还是体贴和关心?辛夷分不清这话里到底包含了多少情义。那些迷惑让她不禁发问,

“jada,你不介意吗?”

她没有说明介意什么?是不相爱了,还要在一起工作?还是自己的出现,威胁了她原有的地位?又或者,这原本就是一回事。

这个问题jada本可以装作听不懂,或者一笑置之,可是,她还是回答了,“挽回不了的事情,再介意下去就是矫情了,害人害己没意思的。”

辛夷听了这话觉得凄凉,心生恻隐,只好说,“我知道你们做事都有自己的道理。”

“道理?”jada自嘲的一笑,“都是无奈的借口罢了。”说完凝神看了辛夷片刻,缓缓开口,“他若对你好,你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个,当初我只说了一句讨厌烟味,他竟然就把烟给戒掉了。呵,他就是那样,包容你、呵护你、宠溺你,直到你习惯了这一切,把他当成了空气一样不可或缺的存在。然后,一旦抽离的那一天,他潇洒转身,你,生不如死。所以,趁现在好好享受幸福的时光吧。你所经历的我都有过,但愿你即将经历的不会如我一样。”

到底是羡慕、嫉妒还是诅咒,到底是谁抛弃了谁。辛夷只是觉得浑身发冷,不敢再多待下去。她匆匆走到楼梯间,想要平缓一下紧张的心情。刚刚点着打火机,就听到一个熟悉的魅惑人心的声音。

“小丫头,胆子真够大的。”

话音落了的同时,手里的烟和火机也被夺走了。

她既震惊又羞怯,把头望向了别处。“你不是听销售部的汇报吗?怎么出来了呢。”

方逸行用手掌把她的脸拨向了自己,“偏巧看到你从走廊神色不安的走过,就出来看看。说说看,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个乖乖女变成了不良少年了。”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烟。

“抽烟就是不良少年吗?那我应该从小学就是坏孩子了。”辛夷的话里带着气。

“哦。烟龄还挺长。我还以为是程朗教坏你的呢。”方逸行只是想开个玩笑,却没想到,对面少女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是吗?那你戒烟又是为了谁?”

方逸行一愣,脸上原本轻松的神色也敛了起来。

“jada对你说了什么?”

辛夷的心灰蒙蒙的一片,“她说,和你在一起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很想知道她是怎么从天堂跌入地狱的。”

方逸行仰头叹了叹气。他本想说,“你这孩子啊,享受当下不好吗?”但是看着她异常倔强的神色,他还是无奈地屈服了。

“下班等我,我给你讲个老旧的故事听。不过可能要等得久一点,晚上集团一年一度的答谢晚宴,你知道那四个腹黑的家伙,总是把逢迎卖笑的事情交给我。”说完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

对于行知五少的事情辛夷也了解个大概。行知五少里,老大徐行正在备孕要第三个孩子,已经封山育林;老二阚知是妻管严,醉酒回家必然要独守空房;老三徐谦酒量倒是好,不过为人冷淡凉薄,酒桌上没人敢招惹;老五肖可言,一直走的是白面书生的路线,从小就酒精过敏。所以,在觥筹交错的场所,那四个人永远都是点到为止,最后留着方逸行以一敌百。

于是辛夷回答道,“好,多晚我都等你。”

结果那一晚,辛夷作为新刊物的临时负责人也被hr叫到了宴请的现场。方逸行显然不知道这个安排,因为下班的时间,他还给辛夷发了消息,“小丫头,别睡太早。晚上结束了,我去学校找你。怎么现在就开始有点想你了呢。”

那样亲昵的话语,即使是哄骗,也让她有片刻的安心。好吧,这一次就混在人群中,偷偷的看他,也许拉开一段距离,她会看的更加清楚。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传说中的“行知五少”集体亮相,水晶灯下熠熠闪光的五个人,让人根本挪不开视线。宽和持重的徐行、阔朗直率的阚知、冷淡疏离的徐谦、文质彬彬的肖可言,还有那个潇洒俊逸的方逸行,五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凡的气度和凌云的风姿,神和人之间轻轻松松地就划开了界限。尤其是被推到台前的方逸行,永远的笑意不改,镇定从容。辛夷站在人群之外,脑海里不自觉地就想起了一句古词,“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她从来都知道两个人有多么悬殊的差距,而这一次,她才真切地看到了他离她到底有多远。这个认知让她突然觉得之前想要问的问题很没意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个人,天堂也好地狱也好,有什么可计较的。

看着那些名媛闺秀花枝招展地围绕在方逸行的身旁,她用力的晃晃头,觉得必须要让混沌的头脑清醒清醒。于是独自一人走到了一层的平台,点燃了一根烟。

她没什么烟瘾,只不过从小学三年级起,每次期末发榜时她都会紧张,那时读的是所谓的“神童班”实行末位淘汰制,一旦考试失利就有可能被打回原形,她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实在看不了争强好胜的父母哭哭啼啼的样子。于是,一次顺手拿了爸爸放在茶几上面的烟,点着,抽了一口,慌乱的心竟然瞬间平稳了下来,从那以后,她都会在衣服口袋或者包包里藏上一两支烟,紧张无措的时候就抽上一根。

风很大,点点烟火忽明忽灭。她安静的抽着,安静地听大风送来二楼平台两个女人的悄悄话。

“今天jada怎么没来啊?”

“去j市了。听说有个地产部的一个项目很棘手,要她亲自处理。”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啊。没她保驾护航,今晚方总可是只能孤军奋战了。听说今天容氏二少爷也来了,那可是个千杯不醉的主啊,而且素与方总不和,万一瞄准了方总不放,方总可要惨了。”

“咱们方总不也是千杯不醉嘛。”

“才不是呢。我有个亲戚在私立医院,他偷偷告诉我方逸行曾经胃部大出血住了很长时间的院,要是不注意啊,很可能要命啊。”

“难怪每次jada都不离开他左右,原来是怕他身体出问题啊。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真是忠心耿耿了。”

“什么忠心耿耿啊。明明就是藕断丝连,余情未了。听说两个人之前好过,后来被方总的哥哥横刀夺爱了。我也真佩服这两个人,就算是这样,还能没事人一样共事这么久。”

“咳,他们那种人怎么能用常人的逻辑推理呢。新欢旧爱都可以共处一室,一起工作算什么啊?”

“真的?我也听说了。好像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把jada挤走了?有集团的老人说,那个女学生和当年的jada很像呢。”

“嘘,隔墙有耳。可别瞎说。把你fire掉,还不是人家一句话的事情。”

“那倒是。”

辛夷从没有那么厌恶春风,吹得人头痛。

回到宴会厅的时候,酒宴已经进行到了尾声。“行知五少”其他四人分布在不同的区域,应付着不同的生意伙伴。唯独没有方逸行的身影。她找到同样参加宴请的摄影师大哥询问。

大哥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给她指点迷津,“肯定是包厢呢。每次宴会快结束的时候总是有一群难缠的家伙还要单开一趴,那些棘手的事情都在那个场合搞定。方总今晚怕是要吃苦头了。”

“我去看看。”

摄影大哥一把拉住她,“小丫头,可甭去裹乱,他一个人自身难保,肯定护不了你的。”

辛夷笑得明朗,“放心吧,我不会给他添麻烦的,就是去看看。”

说着就朝宴会厅尽头的包厢走去了。

摄影大哥看着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摇了摇头道,“真是一个死心眼的丫头啊。”

辛夷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也确实只是想偷偷地去看看,然后偷偷地溜开。可是那些久经沙场的人,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哪是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她刚刚出现在玻璃幕墙后面没多久,就被眼尖的林董发现并叫进了房间。

“这不是方总新招的助理辛夷吗?方总啊,人都来了,怎么不给大家介绍介绍啊。”说着竟亲自出门把人给拉了进来。

方逸行瞬时脸色一暗,显然辛夷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有的节奏,下意识的把人往身后一拉,带了几分严肃地说,“还是个没毕业的孩子,叫来跟咱们这些酒鬼混什么混。”

说完给辛夷使了个眼色,“洗手间在大厅的另一侧,怎么一点方向感都没有呢?”

“方总,你这怜香惜玉的本事见长啊。不过既然来了,总是要让我们看看这位新助理的实力。我记得当年的jada也是从你的助理做起,最后一跃成为s市最夺目的公关总监。怎么那位你舍得,这位就不舍得了呢?太偏心,后宫可是要乱的。”

说话这位,本是眉清目秀的好相貌,可是阴森森的语气,却让那眉清目秀沾染了几分邪气。辛夷在媒体上见过这位,容氏二少爷容远是也,如果说s市放荡不羁的男人榜,他排第二,那是没有人有资格当第一的。

“小姑娘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我正嫌这一桌子的老爷们,阳气太盛呢,可就来了个女的。服务员倒十二杯红酒来,老规矩,新人见面,先打一轮。原本是要白酒的,既然方总说你还是个学生,那就先从红酒开始吧。”

辛夷有些无措的站在方逸行身后,感觉到他周身越来越重的寒意。服务员的酒倒好,整整齐齐的摆在辛夷和方逸行的面前。

方逸行手指往桌子上一敲,淡淡地说,“既然容二少那么有雅兴,我就奉陪到底,不过逼着个孩子喝酒,实在不够体面,我的人我罩着,这12杯我喝了。”

林董这时也意识到自己好心办坏事了,马上出来圆场,“算了算了,逸行都喝了几轮了,再喝下去恐怕正事就谈不成了。”

容远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冷哼一声,“林董,怎么着,我大哥刚刚手下留情放了你弟兄一马,没把他们胡作非为的事情捅出来,你这就拍拍屁股过河拆桥了,还是说这12杯红酒你要喝。”

容氏两兄弟在商场上是出了名的狠辣,纵是年长的林董也惧他三分,但众人面前,岂能轻易丢了面子,于是林董硬着脖子说,“既然你不给哥哥我面子,那这12杯酒就当我谢谢你大哥的恩情了。”

说着就要端酒杯。方逸行哪能让他出头,长臂一伸,剔透的杯子空中一晃,红色的液体已经流入体内,12杯均是瞬间干掉,没有任何犹豫。

辛夷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离得那么近,手还被他握着,她能清晰的感到他的手越发冰冷,脸色渐显苍白,她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耳边却一直回响刚刚听来的话,“方逸行胃部大出血过,不管不顾的喝,命就要搭里去了。”心头随着每一杯的一饮而尽而阵阵抽痛。

最后一只酒杯回到原位后,容远扯了个轻慢的笑,“果然是老夫少妻,更懂得珍惜,想当年jada一人狂饮12杯的时候,你可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方逸行早就没了跟他周旋的耐心,恨不得马上拉着辛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冷冷地说道,“容二少,想叙旧的话,还是改天吧。看今儿这意思,你是不想谈什么正事了。大家时间都很宝贵,还是早散早回家吧。”

容远神色丝毫未变,目光却看向了辛夷,“谁说我不想谈正事啊。来服务员,把12杯酒再满上,我们现在就开始谈正事。丫头,你们行知想要我们容氏手里的一块地,有了那块地,行知就可以把周边的所有地块打通,建立大的影视基地。说来,那块地留在我们容氏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但是我大哥呢和你们行知有旧怨,就是想看你们行知不痛快。我倒是有办法把他劝一劝成全你们行知。但是,我这个人做事看心情。如果今天你让我心情好了,说不定这个正事就办成了。你家方总也就解决了一块心病。”

辛夷刚要开口,手上就被方逸行十分用力的一握。“容远,对一个小丫头下手,真是没意思。”

容远双手托腮,“这话说的,对一个小丫头下手的明明就是你吧,我们的方少爷。”说完拿手指了指辛夷,“你知不知道你的前任jada是怎么做方总身边的女人的?你知不知道为了帮他打江山,那个傻女人喝了多少酒,出卖了多少色相,这都挽回不了他的心。你今天就往他身后一躲,能坐稳方少奶奶的交椅吗?”

“容远,我劝你见好就收。行知不是怕容氏,就是怕两家撕破脸,谁都不好看。”

“呵,同意。那就不要撕破喽。12杯酒这丫头喝掉,那块地你拿走。不对不对,你方逸行身边的女人都是好酒量,这买卖我做的有点亏。来,换12杯白酒。这丫头喝的一滴不剩,明天我们就交易。”

方逸行强压着盛怒,拉起辛夷的手往外走。身后是容远不紧不慢地声音,“丫头,你还不知道你们方总的梦想吧,就是打造一个影视帝国呢。你不愿意为他的梦想做点什么吗?”

“别听他胡说,咱们”走字还没说出口,辛夷已经端起酒杯,将红酒杯里满满的白酒一饮而尽。

方逸行瞬间有些错愕。辛夷则如同他一般迅速果决的,喝完了三杯。方逸行拉住她即将端起第四杯的手,“你疯了?”

辛夷冲他一笑,还眨眨眼说,“别拦我了,小时候我喝酒我爸也拦我,结果我偷偷喝,反而练出了好酒量呢。你忘了,我是不良少年,除了会抽烟还会喝酒呢。”

方逸行护人心切,言辞严厉地说,“那也别在这里逞能。”

辛夷用力一甩他的手,“你看,同样是助理,总要一碗水端平,有人可以为你出卖色相,我这色相估计卖了也不值几个钱,酒倒是可以喝一喝。你再拦我,我真是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

方逸行的手悬在半空,辛夷脸上的表情似曾相识,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决然,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拦不住了。只能轻声地说了一句,“好,我信你。”

剩下的话,他都放在了心里,“我信你,所以你去拼吧,你若有事,我让所有人陪葬。”

喝到第10杯的时候,辛夷额头上的汗已经清晰可见。连林董都看不下去了,“容远,别为难一个小丫头了。”

此时的容远神色不明,目光幽幽的看着那个气息已然错乱的少女。辛夷迎着他的目光,端起第11杯酒,“容二少,这杯敬你,希望你能言而有信。”

第12杯,辛夷单手撑着桌面,端起酒杯,目光迷离地看向方逸行,“这杯敬您,我终于不用偷酒喝了,是不是?”那是她最后的意识和体力,随着白色液体穿过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部,她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只记得身后有一个坚实的胸膛将她下坠的身体抵住,只记得那个朝思暮想的男人焦灼的发烫的目光,就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真好啊。从此,我也要做你的左膀右臂,从此,再不用觉得是偷来的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