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仙凝神看去，只见那血云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却不见那第二个人。想来刚才那番对话，不过是此人自问自答罢了。至于此人为什么故弄玄虚，白慕仙却是不懂。

天色渐暗，只见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延坤宫众弟子纷纷俯下身子，护住头脸。此时双目难睁，耳边只有狂风呼啸之声，虽然知道敌人必然会前来偷袭，却是毫无办法。

齐素娟见形势危急，说道：“大师姐，不如咱们都退进延坤宫，在这里咱们难以抵挡。”

陆为霜点点头。这次敌人之强，难以想象，如果敌人用了五言道法，召来风火雷电，自己就算能侥幸活命，大多同门却必死无疑。如果回到延坤宫，依托地利，说不定能坚持一段时间。

她转过身，正要下令，一个人影从天上飘落，快逾疾风，无声无息，一掌拍向她的后心。

白慕仙看得真切，冲上前去，闪到陆为霜身侧，右臂平伸，与那人对了一掌，两人全身都是一震。

那人凭借这一掌之力，向上翻了个跟头，接着连环腿踢出，砰砰砰，在白慕仙胸口连踢三脚。白慕仙感到胸口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飞出，到了七八丈外才落在地上。

他坐起身来，咳嗽了几声，胸前疼痛难当。抬头看时，陆为霜、齐素娟，还有三位年长女弟子，已经结成剑阵，正联手与那人相斗。

陆为霜见白慕仙刚才为救自己受伤，心中又是感激，又是难过，心想他不过幻妖修为，竟然不自量力为自己受了那恶人一脚，恐怕难以活命。自己若是早知道，绝不会把他带上延坤宫，以致遭了这无妄之灾。但此刻无暇去查看他的生死，杀师大敌就在眼前，若是稍有大意，不仅难以复仇，整个太白山都会有覆灭之灾。

刚才偷袭陆为霜之人，一身黑衣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看不出样貌。他赤手空拳，在五把长剑紧逼下，竟显得游刃有余，任五人招式凌厉，却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他似乎在存心戏耍诸人，在剑影中穿梭如游鱼一般，却并不向五人递招。

延坤宫弟子见仇敌终于现身，无不咬牙切齿。齐素娟喝道：“狗贼！快拿命来！”

不少延坤宫弟子围在外圈，想上前相助，可是六人斗得激烈，难以插手，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过了半柱香之后，陆为霜和齐素娟剑势仍十分凌厉，但三个师妹已露出疲态，剑招逐渐散乱。陆为霜心想：“残害恩师的恶人就在眼前，就算我舍了性命，也要手刃此贼。”

她剑锋一转，用出了云霞仙子平生绝技——“明霞十三剑”，剑锋虚虚实实，光华闪耀，灿如明霞。这十三式剑法整个延坤宫只有陆为霜一人得授，她每日苦练，虽然不能说青出于蓝，但是已深得其中精义。

那黑衣人没想到陆为霜剑法如此精妙，说道：“好剑法！”声音低沉嘶哑，难听至极。

他腾挪闪躲，避开了八剑，第九剑却怎么也躲不开，只好伸出左手，弹向陆为霜手中长剑。陆为霜借势变招，剑锋突转，已将那人左手刺伤。那人手掌一翻，拇指在剑锋上弹了一下。

陆为霜感到一股大力从剑锋上传来，手中长剑几欲脱手。她连忙后退一步，稳住身形，此刻门户大开，若是黑衣人趁势出招，那轻易便可取了她的性命。

那黑衣人却不追击，后退数步，从剑阵中脱出，冷冷地看着陆为霜。

陆为霜咬牙说道：“你这恶人害我师尊，侮辱我太白山门，今日我陆为霜便与你同归于尽！”

黑衣人冷哼一声，突然身形拔地而起，像只大鸟一般，飞入了天上的红云之中。

片刻后，狂风渐息，天上云层也慢慢散开。

齐素娟连忙把众弟子聚在一起，命她们返回延坤宫，严守宫门。

陆为霜又惊又疑，不知道这恶人又在使什么恶毒计策。但是过了半响，天上血云散尽，一轮皓月悬于天上，整个延坤山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敌人明明胜券在握，不知为何突然退走？

她似乎记起了什么，急忙四处瞭望，见白慕仙正站在不远处，心中一宽。她走到白慕仙身前，问道：“白师弟，你还好吗？”

白慕仙摸了摸胸口，只觉仍是稍有疼痛，说道：“不要紧，陆师姐。”

陆为霜眉头微蹙。刚才与自己相斗的黑衣人，毫无疑问已达“地仙”境界，不仅能飞天遁地，招风点火，就是随便一拳一脚，都有极大威力。这白慕仙刚才连受了他三脚，竟然没受重伤，实在让人惊讶。

难道他……在隐藏自己的妖力，他……或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想到这里，陆为霜背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不……数天前他曾经救了褚凡一命，今天又救了自己一次，这么忠厚善良之人，自己还要怀疑他，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他陷入这险境，完全是自己任性胡闹之故，若是能劝他下山，说不定能保住一命。

陆为霜心中计较已定，说道：“白大哥，刚才我原想请师父她老人家做主，收你为徒，但是我延坤宫向来不收男弟子，师父也已经仙去，小妹实在不该擅作主张。而且太白山危如累卵，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趁现在恶人未至，白大哥不如下山去，另寻名山修道吧。”

白慕仙听陆为霜要他下山，急道：“这个时候我怎么能走？你们又不是他的对手，再说天上那人……”

陆为霜一呆，问道：“白大哥，你说什么？”

白慕仙摇摇头。

刚才陆为霜等人与黑衣人相斗，都以为那黑衣人就是杀害恩师云霞仙子的凶手，但是只有眼力超群的白慕仙知道，那穷凶极恶的罪魁祸首，自始至终都站在云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黑衣人飞上云层之后，两人随即远离，他们之间是敌是友？恐怕没有人知道。

若是那黑衣人或是那恶人再次来袭，只有自己的地仙之体才能与之相抗，不过自己现在道法武功一窍不通，刚才那黑衣人三拳两脚自己就应付不了，如何能保得太白山平安？

对了，自己也并不是什么都不会，白泽曾经教给自己十个道法，他说过，修道三年之后，可以练习最粗浅的一个，现在若是用的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效果。

但白泽还曾经反复告诫自己，初登地仙，内丹初成，万不可随意泄露妖气，若是被心怀不轨的妖仙察觉，便会遭杀身之祸。

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黄鹂儿的身影，自己那时要是能早些赶到，说不定……自己现在逃走的话，陆为霜和众多延坤宫弟子若是遭遇不测，怕是会懊悔一辈子。

白慕仙心乱如麻，他抬起头说道：“陆师姐，你……”

陆为霜此刻的神情却颇为古怪，眉头紧皱，双手握拳，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她突然转身，向忘忧居走去，说道：“不许跟过来！”

她的声音发颤，双手轻抖，行走时也有些踉跄不稳。

白慕仙看她如此模样，心想难道是刚才受了伤？连忙站起身说道：“陆师姐，你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吗？是不是……”

陆为霜突然拔出长剑，面如寒霜，用剑指着白慕仙，说道：“快点下山，不许跟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白慕仙不知道向来温和的大师姐为何变成了这样，呆呆站在那里，看着陆为霜消失在忘忧居的拐角。

不多时，除了陆为霜之外，全部弟子已撤入延坤宫。白慕仙也随众人进入宫内，他告诉齐素娟刚才陆为霜的异状，齐素娟只是点点头，似乎早就心中有数。

众人聚在殿内，却是谁也没有说话，眼见恩师惨死，敌人又如此强悍，心中均有不测之感。

齐素娟清点人数，却见少了两人，正是前往乾云阁报信的春兰和话梅。

延坤山和乾云山相距不远，按照时辰来说，两人早就应该回来了。难道敌人竟然如此歹毒，早已在山下布了陷阱，要将本派一网打尽？

齐素娟深思片刻，说道：“红玉，你和我再去一次乾云山，其他人在这里等候，小心戒备，万不可大意。”

秦红玉应声而出。慕容香哭着说道：“二师姐，现在大师姐不在这里，你要是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齐素娟知道除了大师姐陆为霜和自己之外，延坤宫再无能独当一面的人物，但是若派其他人去，自己又不放心，一时踌躇不决。

白慕仙说道：“齐师姐，不如让我去吧。”

齐素娟说道：“白大哥，你道行尚浅，若是遇到敌人，性命难保。”

白慕仙说道：“在下原在深山修道，要是不走大路，从树林里穿过去，他们未必能发现我。”

齐素娟和陆为霜不同，向来厌恶男子，觉得男子轻薄寡义，个个都是道貌岸然之徒，况且这男子生得如此丑陋，平时自己看都不会看他一眼。现在陆师姐不在，这丑人自愿去送死，自己又何必拦着他？

想到这里，齐素娟说道：“那就劳烦白大哥了，请白大哥务必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