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云松子决定让颜愁出战，陈思全和陆为霜二人面面相觑，不能置信。

陈思全说道：“师父，颜师弟虽然天资聪慧，勤奋好学，但是刚刚入门不过数天，尚未领会我派武学之精要，而且刀伤还未痊愈，不如让褚凡师弟或者齐师妹代其出战如何？”

云松子呵呵一笑，说道：“思全，你还是太执着于胜负，放不开心胸。为师如此安排，自然有为师的道理。”

他干咳一声，说道：“为师昔年甚是好强，有心与秦岭各派一争长短。对你们那几位师兄极是严厉，若是稍有差错，便要责打怒骂。谁知到头来，八位弟子竟无一渡劫，全都葬身在那天雷之中。想来定是为师做法与道不合，才有此结果。道德经有云：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为师如此安排，是想要告诉大家，为师现在已经心无芥蒂，不会再偏执于胜败强弱，只要是我云松子的弟子，不论武功高低，修为深浅，亲疏远近，为师皆视同一等。”

陈思全闻言，颇为感动，说道：“师父苦心若斯，弟子未能领悟，实在惭愧。”

陆为霜笑道：“师父，那师弟师妹们要是偷懒耍滑，您以后也不管了？若真是如此，那肯定有无数的小妖儿想来咱们太白山呢。”

云松子擦擦额头细汗，说道：“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今日因为天色已晚，各位掌门商定明日辰时开始比试，你们回去好好准备吧。”

陈陆二人转身刚要走，云松子突然说道：“等一下，回来！”

两人连忙回头。云松子表情古怪，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们今天晚上找到颜愁，稍微指点他一下。就算比武胜不得，也别输得太过难堪。”

陆为霜憋住笑，说道：“知道啦，师父。你若早让弟子教他一招半式，今天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颜愁正坐在桌前，读到冯才书白天讲的“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心中突生迷惑。

他生为走兽，栖息于洞穴，饮水于山溪，那时的记忆已经一片空白。而他修炼为妖，灵智渐开，最终化为人形的那段时间，想起来也是模模糊糊，只能记得零碎片段。庄周分不清自己是人还是蝴蝶，那么现在的自己，到底是那只奔驰于山水之间的野兽，还是现在坐在这里，读圣人之书的颜愁？

正在苦思之时，只听楼下有人喊道：“颜师弟！颜愁师弟！”

他连忙趴到窗户上，见陆为霜正笑吟吟地在楼下招手。

颜愁连忙下楼，拱手说道：“小弟拜见陆师……”

陆为霜在他头上重重敲了一下，说道：“在我面前别来这套，酸死了。那书呆子这几天到底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回头饶不了他。快跟我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颜愁莫名其妙，说道：“都那么晚了，要去什么地方？”

陆为霜说：“跟我来就是。”

她展开身形，足不点地一般，向东方疾奔而去。向白慕仙一呆，连忙跟了上去。陆为霜已是仙体，身形极快，袂带飞舞，就如一道流星划过，颜愁全力飞奔，但想跟上她仍然十分吃力。

陆为霜带着他直奔东去，最后攀上一座山峰。这座山既不算高，也不是太陡，只是山路曲折，到处都是碎石凹坑，极难行走。

陆为霜放慢脚步，让他慢慢跟上来。

颜愁加快脚步，走到陆为霜身边，与她并肩而行。

陆为霜笑了笑，说道：“颜师弟，伤口还疼吗？？”

颜愁试着活动了一下肩膀，说道：“已经不碍事了。”

陆为霜问：“你真的不会道法？不会武功？”

颜愁点头说道：“是啊，我连字也识不得几个，还都是黄鹂儿教我的。”

陆为霜说：“黄鹂儿？是你的好友吗，她现在身在何处？”

颜愁心中一痛，说道：“她已经死了。”

他当下便把自己和黄鹂儿在终南山的往事粗略说了一遍。虽然事情过去还不到一个月，但已恍如隔世。

陆为霜叹道：“那女孩儿真是可怜，还不容易化形成人，就这么死在猎人手里。这么说，你一直都在终南山修炼？”

颜愁说道：“是的，我也下过几次山，可是他们都说我丑，所以就很少出去了。再后来猎人来了，我只好到处逃……就到这里来了。”

陆为霜突然俏脸一沉，说道：“胡说八道！你说一直在山中修炼，那么你的地仙之体从哪儿来的？你可不要跟我说，在睡觉的时候就随便把这天劫给过了！”

颜愁脸一红，说道：“是有人帮我的，我自己当然不行。那个人叫白泽，他很厉害，还会飞呢。”

他把白泽相助自己渡劫之事也说了出来。虽然白泽曾告诉自己勿泄露此事，但他想陆为霜是好人，并不会来害自己，告诉她又何妨。

陆为霜呆了半响，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大器晚成的妖仙。若是把你的事情说出去，不仅师父要气得吐血，那已故八位师兄的棺材板儿也要压不住了。”

她突然嫣然一笑，说道：“颜师弟，那天我临劫濒死，你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去救我？若是稍有差池，你会和我一起葬身在那天劫之中。”

颜愁说道：“你那时就快死了，我当然要救。黄鹂儿说过，救人一命，胜过修道五百年。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死就死了吧，反正我活在这个世上，也只会招人厌恶，没有人会喜欢我这丑样子。”

陆为霜满脸惊讶之色，说道：“你……救褚凡师兄，救我陆为霜，那天在血刀客手下还救了秦红玉和江师弟，你……难道都是这么想的吗？”

颜愁点头说道：“是啊。”

他因相貌丑陋，在凡间吃过无数苦头。后来虽然因缘际会，得渡天劫，但是因为自己这样貌之故，心中总是存着自怨自艾之意。

陆为霜突然握起拳头，狠狠地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颜愁“哎呦”一声，只觉十分疼痛，连忙用手捂住头顶。

陆为霜说道：“你听着，颜师弟，以后再也不能有这种想法。你颜愁是这妖仙界的堂堂地仙，百中无一，足以自傲。我陆为霜为了渡劫，九死一生，若非你冒死相助，早就没命了！这太白山上百名弟子，也只有一两人能与你比肩。太白山颜愁，日后便要升玄仙，化灵镜，登大乘仙境，不可限量！”

颜愁低头说道：“可是我的样子……”

陆为霜怒道：“美丑有什么关系！你看这世上大乘金仙，烛龙和苍恒仙哪个长得好看，却还不是万仙敬畏？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乎你的外貌，你…..颜师弟，你一定会遇到真心对你好的人！”

颜愁喏喏地说道：“真的会有那种人吗？”

陆为霜突然抱住他，在他额上吻了一下，说道：“自然是有的。”

颜愁被她这一吻，鼻尖传来阵阵幽香，顿时面如紫茄，心如擂鼓，像个木偶一般，动都不会动了。

片刻之后，陆为霜放开他，脸颊绯红，说道：“你以后再也不许轻贱自己。我心底原来只有师父、祝师姐和……那个冯师兄，但是，现在又有了颜愁师弟你。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好好修炼，珍惜自己……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

颜愁热泪盈眶，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感激，连连点头。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山顶。

月光明亮，有两人已经在那里等候，原来是冯才书和陈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