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恶为鬼，山鬼！

至善为神，山神！

鬼神一念间！

余掷千金惊骇地看着那个仅仅初入灵境的男孩，为什么补天丹中会孕育出这样一个存在？！

山界之中，谁敢称神？！

遑论还是山神？！

这是大逆不道，便是无上也不愿踏足的山界意志的底线，他们不敢。

也许，只有开天境的大帝，才可称山神吧。

然而，古往今来，山界三千大帝，终究是无人称神，这是不屑。

亘古以来，山界一共诞生三千尊大帝级开天强者，且大帝的诞生也越来越艰难，而古帝之后，更是再无大帝！

有一种说法，古帝之后山界再无大帝，便是因为之前的三千大帝将三千大道占据，阻碍了后人对大道的掌控，无法合道，即便再强大的道祖，也成不了大帝。

“山神，是真正的上天的宠儿！”大黑狗喃喃。

在一人一狗的注视下，那个被大黑狗称为山神的男孩深吸一口气，立刻在那满是淤泥的海底，一缕缕暗金血气飞出，被男孩吸入口鼻之中。

这时，大黑狗扭头，对余掷千金说道：“若是这样你还无法想象山神的恐怖的话，那我就说一个你知道的例子吧。”

余掷千金看着大黑狗。

“啧啧。”

被称作山神的男孩咂了咂嘴，意犹未尽，他眨了眨眼睛，懵懂地打量着所在的世界，熟悉的气息笼罩在他身周，让他心中无比的安详。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虚无说道：“小父，小耳朵还要。”

男孩的声音清脆，极为悦耳。

这时，山洞中，大黑狗的声音传来，有些颤抖：“山帝，他的真身，便是山神！”

什么！

余掷千金惊呼出声，神情骇然。

山帝！

那是怎样一个存在？

山界亘古第一帝！

镇压异族万载，无人敢抬头。

他的来历无人所知。

始一出现在人前，便是少年模样。

那时的他，不过还未寻山的凡人。

那时的山界，风雨飘摇，随时都可能被颠覆，因为有一尊祖神的意志，笼罩在山界众生心头。

而后，他出现了。

当他走上修行路，一月寻山，三月靠山，三年聚锋芒，半日凝大势，打开囚笼吞山岳，一念成山！

他从一个凡人，成长到无上境界，仅仅花了十年！

也许这便是时势造英雄，天命所归！

他的成长太快了，便是那位祖神都生起了杀念。

大帝之路，那时便是众生不容！

至亲之人凋零，至信之人背叛，让这个本就天生善良的少年成为了一个至恶之人。

但即便众生视他如仇寇，他亦如是，从未对众生心起杀念。

他是独孤的。

那日，他成就大帝尊位，沐浴祖神血。

那日，遮掩山界数万年的阴影消弥，被镇封的山界意志回归。

那日，众生心头的阴霾消散，反抗的战火燃起，他们踏着血，收复故地。

在他们身后，躺下的敌人与战友的尸体，在他们的前方，是节节败退的敌人，是那一道被众生遗弃，却用伟岸身姿撑起这片天的男人，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的大帝。

那一年，血染山穹！

然而，在将异族尽数驱逐，在那些杀心浓郁的诸强欲逞势追击，攻入异界之时，他停下了。

他停下了脚步，踏着血，转身离去。

在那满目疮痍，山河染血的惊世画卷当中，那个穿着麻衣的身影是如此的独孤。

大雪纷飞，这是那个人冰冷的心，影响了这一方天地。

那道孤独的身影已经不见，但大雪纷飞不停。

直到这一刻，那些率领着人族驱逐异族的首领方才想起，他们这些年，究竟对那个强大到斩灭一位祖神的至强者，做了些什么。

大雪纷飞而落，天地冰寒，但更寒的还是人心。

总之，进军异界的计划搁浅。

因为没有那个人的坐镇，他们走入异界，便是走向死亡。

至那一日起，从未有人再见过那个人。

百万年了，人们记得他的战绩，记得他的惊艳风姿，却忘记了他这个人。

他的名字众生不得提，因为他不允，是故百万年之后，人们只记得在幽冥七山的一座小镇上，那个古今最绝的大帝从那里走出。

他是山界最强的帝，也是山界修行最快的帝。

从一介凡人，到成长为一尊镇杀祖神的开天大帝，他只用了短短的百年！

人们忘记了他具体是谁，至今远古已逝，他的事迹多数已被岁月埋葬，也只有那些古老的氏族的藏书中，才会有关于他的一鳞半爪的记载吧。

然而，眼前的这条狗是例外。

余掷千金低头，看着这条死狗，轮回不灭，谁知道它究竟活了多久？它眼中的那种惊惧，是惊惧吗？好像不是，这绝非是看到那人的事迹便引发的，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这条死狗绝对经历了那个号称山界最黑暗的时代。

山帝！

最黑暗的山界时代里，最强大的开天之帝！

山界将倾，他力挽狂澜！

余掷千金嘴巴有些干燥，看着浮屠嵬丹田世界中那个小孩，一想到他与山帝是同族，余掷千金就有些心惊胆颤。

山鬼！山神！

黄金盛世来临，也注定会是山界杀伐最盛的乱世。

九天传承者，劫主，异族，神灵，遗仙，如今更是连山神都出现了。

一念及此，余掷千金的内心便越发沉重。

这样的乱世，他们能做的，便是活着，或者死去。

活着，脊骨如龙，顶天立地！

死去，默默无闻，却有着同一个名字，人族战兵！

“我，是人族！”

余掷千金自语，心中的惊惧，担忧，所有的负面情绪尽皆不见，只有一颗义无反顾的心。

他如今所能做的，便是活下去。

如果活不下去，那就去死。

活，那就活一个顶天立地。

死，那就死一个死得其所。

他是人！

一个脊骨如龙，自强不息的人！

战意如火，这一刻的余掷千金，在不觉间，迈出了那一步，道心返璞！

与此同时，于他丹田世界内，那九颗精血昊日巨颤，一缕缕红芒如雨，磅礴而下，短短数息功夫，余掷千金的丹田海，气血便增添了三成。

要知道，如今的他，修行的话，肉身能够成长一分，便是难上加难。

但如今，是三成！

这让他欣喜若狂。

“很好！”

余掷千金的变化，大黑狗看在眼里，这便是人族，苦难不能打断他们的脊骨，只会让他们的战意越发激昂。

当年，山帝的出现，是天地将众生气运凝聚于他一身，若人族不自强，便是有着亘古第一帝的山帝又如何，终究注定要没落。

这就是人族啊。

大黑狗长叹一声。

让他和它都恨不起来的人族。

欣喜若狂的余掷千金没有看到，大黑狗眼中闪过的那一道悲凉。

没有人知道，在古今第一帝还未踏上修行路时，身旁跟着一条老狗。

也没有人知道，山帝之所以走上修行路，便是因为那条很老很老的狗。

只是，那日老狗遭难，被人吃入腹中。

一切，就从那里开始。

一切，也从那里结束。

当它再次醒过来，他已不见了身影，世界只剩下他的传说。

其实，它是神，也不是神。

它是神，因为他用祖神魂将将它残破的魂从轮回里引出，并用之为它塑魂，所以，它是神。

它不是神，是因为它不屑为神，它厌恶神！

它活了又死，死了又活，轮回不灭。

这种狗生让它厌恶，但它还是承受。

因为，它不相信他死了，它要等他。

看着那个对着虚无说话的男孩，大黑狗喃喃：

“二郎，我看到跟你一样的人了。”

在余掷千金没有看到的地方，一滴泪从大黑狗的眼角滴落。

“二郎，你一定不会死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