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老罗的营地内很安宁,但是埃尔祖鲁姆的夜晚却一点也不安宁。
除了埃尔祖鲁姆军城内可以听到士兵跑动的声音,外面的行商营地也也是混乱得很。夜晚值守的战士可以清晰的看到远处的火光闪动,还有人声马嘶,或者怒喝,或者不连贯的莫名语言,还有偶尔传来的低弱的**。
老罗没有让任何人出去打探什么,只是命令严守营地,所有靠近者,不论是谁,即使是埃尔祖鲁姆的士兵,还是被人追杀来求助的无辜者,一律射杀。这时候没有人责怪老罗不近人情,即使李湛这样有些保守的人。老罗一众人只是路过的行旅,而且只有百多人,搀和本地的争斗才是寻思的行为。
好在远处虽有争斗,那些人却似乎也知道新来的老罗这伙人都不是好相与的,倒是没人跑到营地附近来找麻烦。
至于远远的有窥探的目光,那就是免不了的。
不过这个就是与营地内的众人没有任何关系了,老罗也是闷在帐篷里面汇总迷失自我几天来的事情和收获。事情其实不多,不过是赶走或者消灭几波盗匪的事情,由于担心老罗的安危,队伍的实际行进速度虽然不快,却也没有耽误什么行程,而且远行东方,并不是一两天的急迫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重新归纳了自己的思绪,老罗发现自己没有了几天前的急躁心态,对这个世界也不再那么格格不入,至少放在原来,他不会一路抱着李姌前进。至于能否回到原本自己的时空,他也不再放在心上,时空穿越这种事情,并不是到邻居家串门那么简单,而自己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一味的急躁很可能会事半功倍,到头来一事无成反而丢失了自我,才是人生中最可悲的事情。
战争后遗症这种东西,有时候很难说,后世的科学概念都是划归到心理疾病范畴,却也没有具体的解决办法。不过这次短暂的迷失自我之后,老罗却感到头脑清醒,一些陈年旧事也历历在怀,至于曾经的残酷战场杀戮虽然还是触动心神,却不再有让自己怒火填膺的心态,反而有了堪破生死的想法。
或许这就是道家修炼的妙处吧,生死小事,不同的旅程而已。也恰如佛家的说法,身体做筏,心神到达彼岸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彼岸有什么,也许只是空无,也许是大自在,这还不是老罗所能触摸到的。到了这个地步,曾经迟疑的东西,早被老罗推翻,迷信也罢,科学也罢,能够真正揭开谜题的方法理论才是世间的规则,一切为我所用才是正理。曾经引发老罗战争后遗症的那些残酷,如今已经淡漠,曾经那些亲密的战友,也许在另一个世界徜徉,谁也无法求证。
世间所有的魂灵,都如同游在水里的鱼儿,或东南西北,或浅水深泽,奔波历练而已。想痴了的老罗渐渐沉入了梦乡,这是他最近几年的最好的睡眠。
喧闹的地方渐渐平息,只有篝火在静静燃烧,当然远处不为人知的地方也许还有别的事情,但是所有的无论对于睡梦中的人们,还是对这方雪山矗立的高原,都没有任何的干戈。喧嚣和平静交替,直到夜的尽头,天方见白。
时间已经是三月底,高原的温度却还是寒冷得很,只有在日出之后才开始有些暖意。埃尔祖鲁姆这个位置,后世既然叫做土耳其的寒极,自然是以冰冷著名的。不只是远处的高山上,连同营地外的许多平地,一样满是不见消融的积雪,奔波了数日的众人起来的都不早,穿得厚厚的皮袄,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说起众人的皮袄,老罗目前的空间巨大,里面装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除了财物宝贝书籍种子,就是衣物粮食酒类兵器工具,甚至原油木材之类应有尽有,除此之外,路上的战利品,还有偶尔碰到的稀罕物都被老罗收集进空间。多数时候老罗会回避一下众人,有的时候也不隐瞒心腹的几个人知道。当然,他们只是知道自己的主人有别人不会的本事,至于老罗的解释是不会有的。
艾尔黑丝恩李湛张卢众人都知晓老罗这手收备物资的能力,却从没有人询问过,都是聪明人,大家是合作的朋友或族人,但是老罗的本事是私人的,询问就是窥探,这种没有底线的事情是不会问的。唯一亲密点的李姌也知道了老罗的秘密,但这个火女郎远比后世的漂亮姑娘有分寸,她只要知道拥有秘密的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就够了,至于男人的秘密,总有自己了解的那一天。
皮袄实际上部分是在雅典准备的物资,还有就是在士麦那交换来的货物。常年生活在南欧的战士们有些新奇的换上这些衣物,最喜欢的不是李姌这些女眷,而是来自非洲的那噶和姆那奇还有崔十八郎。
令他们欣喜的除了新奇的衣物,还有附近的积雪,可以就近摸得到的雪。东非可没有下雪的地方,尽管可以看到乞力马扎罗山的白色,但是绝没有人会无聊的就是为了看雪去攀爬高山。
三月份已经很少下雪,但是地处高原的埃尔祖鲁姆附近却还是有很多积雪没有融化,吃过早饭,有具体事情的开始各忙各的,余下很少见到雪的众人自由活动,当然安全还是第一前提。
老罗带着十几个人在营地的山谷边地面上砸好蹶子,然后把两个拇指粗细的绳索固定好,一路沿着陡峭的山壁垂落下到谷底。
其实说是山谷,营地正面是个高地,从峭壁下来谷底大约三十米,另一面距离有几百米才是u字形舒缓向上的山麓,出了到处都是积雪,谷底最低处还有一条流量不大的小溪,按地势应该算是高山融雪汇集而成,只是天气寒冷,溪水流量也不大,同时也不清澈,隐约有一股怪味,两侧的地面上积雪倒是不厚,雪面凹凸不平,偶尔露出些融化的间隙,间隙中露出的各种奇怪形状的白色或者淡黄色骨质。
老罗叫人翻开几处地表的积雪,才发现支出雪层的骨头多是人类的肋骨或者腿骨,余下凹凸的地方很显然,凸起的下面出了石头多是人头骨,而且雪层下除了干枯的骨头,还有未曾腐烂的尸体,眼下只不过是冰冻了,所以没有尸臭的气味。
再仔细看的时候,发现众人脚下知道视线所及的远处,都是类似的场景。
尸骨的间隙中还有些损毁的破烂衣服,看样式应该是阿拉伯人混杂还有波斯人的样式,偶尔也可以看到没有回收价值的废弃兵器碎片。
这应该都是战斗后被推到这里的残骸,因为从骨骼的伤痕上可以看出刀砍或者重兵器敲击的痕迹。
“诸神在上,这该是死了多少人啊!”同样跟随老罗下来查看的奥尔基不禁有些感慨。
“我昨天下来的时候,大约估计了一下,这条峡谷很长,类似这样的雪层大概有将近四里。”阿尔克神色冷肃的回应道,“保守估计有数万人的尸骨在这里。”
老罗有些沉默不语,眼前的这一情景在后世是很难想象的,只是这些尸骨都被雪层掩盖了,等雪层融化,下面的尸骨估计至少有三四层,阿尔克说的四里是四罗马里,也就是六公里多长的地段全是尸骨,那种景象应该比后世看到的非洲食人族山谷更恐怖,也比欧洲的古老宗教祭坛更富有震慑力。
不知道埃尔古鲁姆的守军为什么不掩埋掉这些尸骨,也许是因为没有人手来做这种事情,也许是因为气候寒冷坚硬,还有一个最大的可能就是保留这些作为一种震慑,想来在这个时代后者的因素或者更大些。
只是他们难道就不担心会引起瘟疫吗?老罗忽然明白了旁边的小溪为什么浑浊了,因为溪水中冲刷了一些泥土和腐烂的肉糜,而奇怪的味道正是腐败尸体的味道。
上到峭壁,回到营地,老罗把所有战士的头目都叫了过来,“我不知道大家对战争是否还有印象,刚才我到旁边的谷底看了下,很多尸骨,至少数万人的尸骨。”
没有去查看的冈萨斯还有斯坦和西德克诺德几个都露出了很震惊的表情。
“我想提醒一下大家,从这里开始直到我的家乡,路上很少会再有和平的地段,请大家注意我们的行路模式,提示下手下所以人,再次启程的时候,每个人都要保持战斗的状态。”老罗这话是对照前段路途的松懈说的,重点是西德克诺德的任务,尽管只是一个小型队伍,但是纪律必须要有。
明白事情严重性的众人自然应诺,西德克诺德有些疑惑的问道:“主人,您的意思是我们路上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吗?”
“不,当然不是。战斗状态就是执行战时纪律,行进期间遇到的任何人我们都要保持警惕,也就是说哪怕与我们笑着做生意的人,都要留心对方可能会瞬间挥舞刀子。”
“您是说,商人也会拿刀子砍人?”
“没错,不但是商人,即使是路上遇到的牧民,也会有这个可能。荒原上或者草原上,商人,牧民,军队还是贵族都和盗匪没有任何区别。”
老罗的话引起了一片叹息声,这些战士即使来自北欧的斯坦和诺曼人西德克诺德,都被罗马的社会影响了——罗马人的法律虽然不完善,但至少也会有通行的规则。西德克诺德忍不住问了一句:“主人,东部的世界没有法律吗?”
“在我的家乡有法律,但是,在这之前的路上,就是完全的丛林法则,强大的人就是代表正义,明白了吗?”
“是,主人”不管有没有明白,众人至少知道了老罗从不虚言。
通告了这一事情后,老罗驱赶众人去忙自己的事情,他准备写一份关于战时条例的东西,作为以后的通行法则。阿尔克却没走,转告了老罗一件事情,安卡拉遇到的那伙葛逻禄人就在军城另一面的空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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