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在后世是做过军事主官的,所以对那些守备营那些疯狂的战士一点也不奇怪。
是人都有攀比的心理,最近一年多来,骑兵校的家伙屡立战功,与当初希尔凡的时候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别,那些家伙有许多同样是守备营出来的,每到空闲的时候总有机会在一起吹牛打屁,你可以想象男人在一起吹牛打屁会是什么样子,骑兵校的家伙往往就会那身上的伤疤做例证,然后说砍掉了多少敌人的脑袋打散了多少敌人的进攻云云,而守备营的家伙平时都在做什么?
不是训练就是赶车推车(偏厢车),守备营地是他们的主责,但是有老罗率领,敌人攻击己方营地有几次?即便有,百多千多人的队伍都不够塞牙缝的!这就像后世足球场上的守门员,一大群优秀的前锋中锋后卫侧卫足够抵挡敌队的进攻,守门员都可以坐着打瞌睡了,若是安分守己的守门员还好,但是对有着进攻心态的守门员就不好说了,那种家伙会恨不得冲出球门区踢几脚。
眼下的守备营战士就是那个渴望进攻的守门员!
正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老罗发现他们的配合攻击很不错,干脆撒手不管了,反正不过千把人的敌人,三倍数目的兵士去招呼他们,真的没什么可担忧的。
转过身,他才注意到先前拿着东西乱敲外加喊话的甘海几个人都在不远处等待招呼,于是走了过去说道:“甘大郎,还有诸位,辛苦了,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不过那边的战事结束前还请留在家里不要出来,结束后如果有希望找点事做的可以出来看看,外面打扫战场掩埋尸体的可以安排给你们做,放心有酬劳的!”
甘海和他身边的一众人惊呆了,因为从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他们说过话,更不用说老罗言语的内容。
事实上这个时期孛罗城内的人多数都是依靠给过路的行商帮忙来维持生存,行商是什么人?至少都是有财有势的主,或者干脆就是偶尔客串强盗的家伙,指望他们能够用平等的口气与孛罗城的人说话?那纯是胡扯。
更不用说像老罗这样的一只军队的主人!还是一只战胜了倍数于自己敌人的军队的主人!这样的人是可以统率一方土地的高高在上的人!
怎么会对自己这种守在商路边上的尘泥一样的人客套?
在甘海这些人的眼中,老罗这样尊贵的将军如果想要征调他们,就是一句话的事情,至于酬劳?能有一顿吃的就是天大的幸运。
“遵从您的吩咐,尊贵的将军!”甘海身后一个头发卷曲的年轻人猛的匍匐在地,用突厥语高声说道。
“谢谢大人……”甘海也做了同样的动作,至于其他几个人就更不用说了。
老罗现在已经能听懂简练的突厥语,但距离自己熟练的诉说还是有一定的困难,有始有终的交代了几个人的事情,他只是挥挥手打发了这些人,不是他故意傲慢,实在是不能不傲慢,否则这些人的防卫心理更重。
按说这样的事情不需要老罗亲自说话,只要指派一个亲兵去说就可以,只不过老罗想得更多一些,他需要亲身对这方土地上的居民做一些了解,高高在上的听别人诉说可不是他的习惯,何况他也从没有把自己当做什么了不得大人物的想法,至少现在还没有。
扔下身后的忙碌声音不管,老罗顺着参差不齐的巷道向外走。
左右两侧的宅院或者房屋都很简陋,墙壁多数都是土坯夯制的,偶尔有些木柱加石块堆砌的墙体也因为岁月的侵蚀变得粗陋而斑驳,各家住户的门倒是很开阔,至少能够容纳一匹马进入,门上也没什么装饰,粗糙的原木因为干燥有些裂缝,上面多是尘土,除了经常被人触摸的地方有些光滑之外,倒是看不出主人有多少清扫打理的习惯。
这种住户的房屋墙壁并不矮,有的甚至有三四米高,有靠近街边的房屋还在墙壁上留有向外张望的窗口,只是窗口都很小,堵住窗口的一般都是粗糙的木格栅。也对,这时候可没有什么平板玻璃之类的,至于用来糊窗户的纸,恐怕在这种地方都是稀罕物。
偶尔有一两个人影在窗口掠过,还没等老罗看清楚面孔,就又缩回去了。
没想去探寻墙壁后面人在做什么的想法,至少老罗没有闯到人家里“慰问”的念头,即便他带着数万人的队伍,现在也只是这个小城的过客,这个地方并不是老罗心目中理想的驻留地,至少现在不是。
穿城而出,去安排人到镜湖通告民营的奥尔基骑马跑了回来,“将主,阿尔克那边有消息了,他们在东面的鬼哭林拦住了逃跑的党项人,信使说杀了至少六千人,还抓住了他们的头领李德明,问能不能派人去帮忙打扫战场……”
“很好,他们伤亡如何?”老罗很高兴,汇报的数字虽然有些惊人,却也没什么值得他惊讶的,正如手下人相信他一样,他也了解自己任命的几个头领,有心算无心加上经过专业训练的士卒,取得这种战绩没什么稀奇的。
“伤亡?信使没说伤亡情况,应该没有多少损失……”
“嗯……那就好,你去找冈萨斯,命令他调派四个都两千人,跟着信使去帮忙,顺便带些食物补给,还有,带上缴获的三十辆大车一起去!”缴获的大车是党项人押运粮草的那种,现在用来运输剿杀党项人之后的战利品,算不算是一种嘲讽?
老罗还真的没时间想这个,他想的是怎么处理李德明这个人。
这个李德明抓得好,但是抓到手之后怎么办?这个事情还真的有些出乎他的预料。这次战斗之后,党项人被削弱就成了定局,那么未来的西夏地区会是什么样?宋辽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熟知军事历史的老罗可是清晰的记得宋辽西夏三国之间的故事,在定难军到西夏立国这个时间段,这位李德明可算是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曾经的“历史”记录里,这位党项人在宋辽之间左右逢源,然后在河套以西拳打脚踢,收拢了好大一片地盘,也聚拢了大量的人口,所以在他之后,他的儿子元昊才有立国的基础。
但是现在,这样一个会影响整个东方政治大环境的“关键先生”成了自己的阶下囚,说实话,老罗是真的还没考虑好。
放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先不说这个李德明在党项人和定难军中的号召力,就是他本人也是有着巨大的利用价值的。杀了?那就真的有点暴敛天物了,同时还会和党项人结成死仇,这并不附和老罗回归东方的意愿。
后世东方可没有党项这个民族,千年之后,所谓的党项人早就分化,不是融入了汉人,就是进入高原融入了羌人,还有的则融入了未来的蒙古草原部族。
放不能放,杀不能杀。一边走在回归自己军帐的路上,一边在思考的时候,有亲兵通告他孛罗城内的战斗结束了。
围剿葛逻禄人的战斗持续了不足一个时辰,不过有一点出乎老罗预料的是,从守备营调用的有些疯狂的士兵们居然没杀了卡迪尔汗,而是把他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将主,儿郎们抓到了卡迪尔汗!”因为手下表现出色,兴冲冲的程守如的嗓门很大。
“……”老罗一时有些愕然,“好吧,把他带过来,前次在战场上遇到那厮出言不逊,如今听听他怎么说?”
程守如对老罗的表情一点都不在意,事实上如果不是这次出手的是他手下的士兵,区区一个游牧部族的头领还真的没被他看在眼里,随着跟随老罗的时间越久,这种有点心高气傲的心态就越强,不单是程守如,这只队伍里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心态。
老罗的话音落下没多久,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提着一个满身灰土的瘦消的黑头巾的家伙走了过来,那样子就像提着一只死狗。
走到近前,两个人同时松手,把人往地上一扔,然后恭恭敬敬的同时行了一个抚胸军礼,其中的一个粗声大气的说道:“将主,守备营第二校第一都都尉谢叔昆报道,这厮是葛逻禄人头领卡迪尔汗!”
“嗯,你的功劳不会被人抹了的。”这个谢叔昆年纪其实只有十九岁,长的粗旷有力,是在城内冲杀的最狠的一个,算是程守如手下的精锐,唯一的缺点是脑子有点不转弯,被原本唐人营的家伙叫做傻三,老罗刚到希尔凡那会儿就听李姌的弟弟李贺提起过。
“喏!”有了老罗许诺,谢叔昆才扯着同伴高声喝喏之后撤了出去。
老罗低头去看趴伏在地上的男人,如果不是他的记忆力很好,真的很难认出这就是前几日在战场中央试图袭击自己的那位葛逻禄人东部可汗,这厮虽然头上的黑头巾还保留着,但是身上的袍子早就不是当日那种华贵的镶嵌着金丝的物件,而是很普通的黑色长袍,不过眼下这种普通长袍也满是泥土和灰尘,上面还沾染着带着可以眼色的斑污,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骚臭味,至于那张脸,说是鼻青脸肿都算是美好的形容词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罗把目光转向一旁站立的程守如。
“将主,攻击的队伍里有几个是在马什哈德收拢的,他们曾经被葛逻禄人抢劫一空当作奴隶贩卖……”
程守如的话还没有说完,老罗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队伍中有不少曾经被中亚草原人奴役过的,其中就有被葛逻禄人拦路抢劫的商队中人,如今遇到这个葛逻禄人的头领,又怎会不以老拳相加?说句老实话,这厮还能活着,已经是老罗的手下懂得分寸了。
“弄点水,弄醒他!”老罗吩咐道。
不一会儿一个亲兵拎了一只装满水的木桶,抓起昏迷着的卡迪尔汗的脑袋就浸到了木桶里,这种粗鲁的手段下,昏迷的卡迪尔汗很快就咳嗽着醒了过来。
“是你?!巴托尔!”顶着一只乌青的眼睛的卡迪尔汗再不复当初的傲慢,神色惊异与恐惧的盯着老罗。
“有什么要说的吗?卡迪尔汗阁下?”老罗的表情很是悠然,道一声阁下更是充满了嘲讽。
“葛逻禄人不会屈服的,胡大会保佑他的子民,一切异教徒都会被严惩!”或许知道老罗不是个好相与,卡迪尔汗难得的忘记了身上的疼痛,硬气了起来。
老罗摇摇头,心里一阵厌烦,看着这个还分不清形式的家伙,暗叹宗教洗脑还真是害人不浅,“好吧,葛逻禄人都是坚强的不会屈服的,即便是当强盗被逮住,我没权力判定你有罪,不过可以送你去见你的胡大,希望他真的存在,还能原谅你!”
“……”老罗的话说的不快,至少能保证卡迪尔汗听清楚。只是卡迪尔汗以为自己强硬一点不会被人小看,却没想到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预计的那样发展,顿时惊住了。
“来人,送卡迪尔汗阁下和他的所有随从一起去见他们的胡大!”这次短促而剧烈的战斗,有三个始作俑者,一个被放过了,一个被抓到了,眼前的这个是死硬的绿教徒,没有丝毫价值。即便有,老罗也不会在意。
几个亲兵进入大帐,架住卡迪尔汗就往外拖,黑头巾的家伙才醒悟过来,却不是求饶,“放过我,葛逻禄人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巴托尔!”
亲兵稍停下,回头看了看老罗的神色。
老罗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封口,用绞索!”
很快那位可怜的卡迪尔汗便不再有声音,呜呜地被架走了。
剩下几个亲兵和有些不知所措的程守如在帐篷中盯着老罗,老罗则坐在软榻上有些神游天外,一个“历史”上有名的家伙就这样简单的死在了自己手里,自己这算什么?
算了,想不了那么多,总算这场时间不长的战斗告一段落,三个预谋者,抓一个杀一个放一个,算是完美的收宫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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