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当初囚禁李德明的木栅栏,只不过气氛比当初松了很多,至少表面上外面的防守稀疏了很多,而且原本两个时辰换一次班的四个监守战士不在里面了。
老罗和李德明相对而坐,旁边陪同的一共两位,老罗这边是西德克诺德,李德明的旁边怎是脑袋上缠着麻布的榦木朵,后者一言不发的瞪大了眼睛盯着老罗。
面子上寒暄几句之后,老罗就开门见山了,“前次说好到了灵州之后,罗某就放李将军回归夏州,今后通力合作,李将军莫不是另有想法了?”
“罗将军,李某认为你我该重新商议一下主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德明的神情带着一种奇怪的悠然。
老罗马上回想到了西德克诺德所说的事情,看来眼前这位党项人的头领人物觉得自己有了凭借,想要改变些什么了。他也不恼怒,只是很平静的问道:“看来李将军找到了凭仗,认为自己能够打败罗某手下的几万战士咯?”
“哈,罗将军却是见多识广,也着实有胆气!”李德明拍着手说道,“难怪敢用区区不足四万战士就敢说控制我党项三十万军民!”
“这就是李将军的凭仗?”老罗嘴角露出了一丝讥讽,眼前这个李德明还是太年轻了,还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位承上启下的“西夏太宗”,接受不了失败,只是看到一点翻盘的机会,就沉不住气了。
“罗将军,李某有三十万党项军民,还有十几个从属部落,外加依从我党项部生存的汉人,总数至少百五十万,不知罗将军的战士能够抵挡多少人?”仿若是重新找回了自信,李德明的表情甚至恢复到了第一次在战场上见到老罗时候的那副神态,完全不像一个阶下囚。
面对李德明的表现,老罗没有任何担心的想法,反而心中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没敢小瞧这位党项人的头领,即便前几日李德明表示屈服的时候他也没有完全相信,因为老罗不相信一个能够在史书上被评为西夏“关键先生”的李德明会因为一次失败而气馁,更关键的是针对灵夏广大的空间,他手里的这数万战士并不是具备绝对压制性的力量。
“百五十万?”老罗先是轻松随意的反问了一句,然后接着说道:“先不说李将军能否保证灵夏所有人都忠诚于将军,百五十万人又能有多少强悍的战士?若都是先前将军统帅的那些士兵,呵,不提也罢!”
老罗这话是事实,百五十万的人数听起来确实不少,但李德明能够如指臂使的顶多也就只有最亲近的三十万党项人,而这三十万人中间去掉老幼,能选拔做战士的又能有多少?
除此之外,党项人还要兼顾调动人手防御东方赵宋和北辽可能的入侵。
李德明也清楚老罗说的事实,但老罗这种轻飘飘的口气显然太让人难以承受了,尤其是常年跟随父亲李继迁东征西讨的李德明,他怎么也无法接受别人对他手下战士的藐视,即使这个人先前带兵打败而且俘虏他这个带兵的将军。
于是,怒气有些上扬的李德明带着气愤的语气说道:“罗将军未免小窥了本将手下的党项战士!”
“不,罗某从不小窥任何人!”老罗摇着头否定了一句,然后又补充了一句惹人恼火的话,“最关键的是,你们和突厥、葛逻禄三部一起打了败仗,而本将军带着的人赢了!”
话说得有些琐碎,却是一句大实话!
李德明顿时不言语了,说的再多拳头不够硬怪得谁来?
只是,他能忍,他身旁的榦木朵却忍不住了,扯下头上包裹伤口的麻布,愤然起身说道:“罗将军,你的人耍诈偷袭赢了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开人马堂堂正正打一场!”
“堂堂正正?”老罗同样站起身,看着这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勇将说道:“也好,给你个堂堂正正的机会!某可以释放和你们同时被俘的三百八十人,本将军这边也出同样的人数,堂堂正正比一场!不过,你能做的了你家将军的主吗?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老罗的话一说完,榦木朵就把目光对准了自己的头领。
李德明犯难了,有心不答应,肯定会折损了最亲近手下的士气,答应吧,又实在担心另外那些战士的命运,因为他知道老罗把话说出来,肯定是有所把握的,唯一需要衡量的就是这种战斗值不值得。
“大王!”榦木朵单膝跪在李德明面前低头诉说道:“草原上的勇士不畏惧生死,但不能接受阴谋诡计的失败!”
“也罢!”李德明慨叹了一声,身前这个粗壮的同族忠心可嘉,但是脑子却不怎么灵光,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由不得他在做什么,顺水推舟或许还能收获点什么。
于是李德明扶起身边最后一个忠心手下,站起身对老罗说道:“按照草原的规矩,等同数目的战士决战,胜者王汗,败者奴仆,罗将军可敢?!”
这时代草原上有没有决斗定主从的习俗?老罗也不知道,不过他清楚,这样的比试其实应该算是一种解决矛盾避免更大损失的手段。
既然李德明有这个决心和胆魄,老罗又怕得谁来?对他来说这样的决斗没什么太大的风险,却可以最大的限度打消李德明的抵抗心理,同时还可以给某些不太安份的俘虏以警示,这样一举多得的事情,却是正中下怀。
“好!”老罗喝了一声彩,“某家也不用重骑欺负你们,就用那天晚上俘获你们的人,也好叫你们心服口服!”
榦木朵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
四个时辰之后,时间已是下午未时,军法处与俘虏培训营之间的至少八百米方圆的空场,东西两侧分别列满了观战的人群——民营的人和正在培训休息的俘虏们全部充当见证人,甚至孛罗城的人还有后队的一些随行的商人都赶来看热闹,空场的南北两方向则披挂整齐的列满了两队人。
空场北侧的是当初跟随李德明逃命剩余的三百八十个心腹,他们穿上了自己曾经的皮甲、链甲,取回了自己原本的兵器,当然还有原本的坐骑,率领他们的正是榦木朵这个党项人中间有名的勇士。
这些党项战士基本都恢复了曾经的伤势(都是当晚轻伤的,重伤的根本没人理会),眼下多数都是红着眼睛一副斗牛的模样。
南侧的当然就是阿尔克、哈斯那还有费舍尔一行人,出战的人数同样是三百八十人,同样一副整装待发的阵容,只不过对比对面,他们的神态就要从容多了,当然不是轻敌,而是一种必胜的信念。
为首的阿尔克目视着前方,对身侧的两个家伙说道:“待会儿号角响起,哈斯那带着你的人直接穿凿敌阵,我的人在西侧用弩箭掠阵,费舍尔你带人押后,怎样?”
“放心,白眼圈!”哈斯那吐出嘴里叼着的草棍,咬着牙齿说道:“这群不识好歹的混蛋,上次就该杀光他们,还敢找麻烦,一会儿看山猪大爷把他们全部拱翻!”
费舍尔翻了个白眼,用一副无奈的口吻说道:“哈斯那,你这混蛋收敛一点,将主刚才说过,其他人不管,带头那个尽量留他一命。”
“嗯,我就不明白将主为什么不干脆点,既然不听话,把他们全杀了多省心。”哈斯那鼻孔里喷气之后哼哼唧唧的说道。
“闭嘴,你这个山林里跑出来的野猪!”阿尔克有点恼火了,喝骂了一句,接着说道:“走了万里路了,什么时候你见到将主做错事了!就知道杀杀杀,现在不是在角斗场上!”
“还说不是在角斗场上……哎呦,你打我做什么……”哈斯那嘟嘟囔囔的还没说完就被费舍尔的刀鞘拍的没动静了。
……
站在西北观望台上的老罗眯着眼睛看了下场地,再看看两方不断调整状态等待号角信号的战士,对跟在他身旁的李德明问道:“李将军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现在阻止这次战斗还来得及!”
李德明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沉声说道:“不,传令开始吧!”
事实上随着时间的行进,到达空场上的时候,他就有些后悔了,一是他没想到观战的人会有那么多,他曾经的部下——那些汉人军士赫然在列,二是两方的装备实在差异太多了!
战马的差距倒不是很悬殊,但是老罗这方的骑兵里面有一半以上是全员金属铠,马匹的身上也做了重点防御……那次夜晚被袭的时候,由于慌乱他没能看清楚敌人的具体装备。但是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摆在眼前,他可不是赵宋的那些书生监军,怎会分辨不出其中的巨大差距?
但是,事到如今,势成骑虎,他还有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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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临时有事,没能及时上网。补更一,今天还有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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