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缺乏人口的群体来说,无论怎么看婴儿潮这种现象都是上佳的好事。
所以,尽管罗某人觉得头大,却不得不承认自己没什么未卜先知的预见能力,至少没料到荷尔蒙的分泌是军纪无法限制的。
他耐着性子仔细思考了即将而来的难题,沉下声调说道:“杜老,婚礼的事情可以安排在木房建成之后,给所有新人举行一次集体婚礼,您看如何?”
“集体婚礼?”又是一个新词汇,杜讷品味了一下,“三郎的意思是把所有人的婚礼汇集到一起办理?”
“是,杜老。那么多人不可能每对新人都单独安排一天……”
“嗯……这事虽没有先例,但……未尝不可!”杜讷沉吟了片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只是这并没有解决他最开始提出的问题,“不过,三郎,木屋的数量……”
“没办法,只能再次增添数目咯,好在去年冬天在库扎克砍伐了不少大材,只是那些材料用来建造如今的木屋有些可惜了。”来自后世的老罗真的有些心疼,要知道剩余存在空间里的那些木材至少胸径都在一尺左右,而且都是上好的红松或者落叶松。
“有甚可惜的?此去五里外河岸边就有大片的林木,届时再去砍伐便是,只是新伐的木材湿气太重,不能搭房建屋……”老杜讷几乎是翘着胡子说的这话,罗开先的惋惜丝毫没有引起他的重视。
“杜老,话不能如此说……”罗开先说到这里停住了,心里知道在这个时候扯出保护水土植被的问题并不明智,至少耽误时间,还很难说服人,于是他干脆说了半截,压下话头转而说道:“罢了,就依杜老的主意来做,预备新添三千座联排木屋好了,就是那种小型的,给新婚的夫妇做新房足矣,明后年预备建设新城,都要搬迁,眼前的材料不多,需要用的地方却甚多,还是要节省着用。”
“嗯,材料用度自有窦铣那个老匹夫来掌控,回头老夫转告他一句,保证不会平白耗费了材料。最小的那种木屋……好像是六个排在一起那种吧?老夫没有异议,给那些后生晚辈做新房,足够了!”见自己的提议得到重视,杜讷老颜大慰。
所谓小型的木屋就是布局最小的一种木刻楞式建筑,大概也就占地三十左右平方,每六个练成一排,有些像后世的林区度假小屋,只不过因为没有玻璃少了正面开放式的窗户,却在倾斜角度很大的房顶设置了可以推开的天窗用来透气和采光,室内同样有设计壁炉和小型土炕。
设计的布局是以六座为一排,每排之间间距三十步,中间配合以各家菜园和通道,或者其他什么附属设施,至少一两年内不必担心不够用的问题。
这种稍嫌简陋的玩意儿算是老罗特意勾画的一种,原本也是考虑为了队伍里的年轻人临时使用的,此时提起却是不必再考虑重新做规划案的问题了。
老罗把这个设计好之后,连同其他的图纸一起交给了负责率人建屋的窦铣,确如老杜讷所说,那个老家伙看着言行粗旷,脾气又固执而暴躁,却着实是个同样难得的能耐心做事的细致人!
正是因为有包括眼前杜讷这样一些老人存在,罗开先才能可以掌控大局,而不是为凌乱的琐事分身难顾。
想到这里,罗某人不得不说上几句客套话,“还是多亏杜老、窦老还有李家世伯您几位倾力相助,否则光凭罗三一人之力,纵有三头六臂也只能徒劳无功。”
“三郎自谦了……头一次听你如此说话,这可不像是你的脾性,男人大丈夫,这些虚妄之言就不必了。”老杜讷摆了摆手,止住了罗开先的话语,接着说道:“从希尔凡出发之始,一路以来,你罗三郎是何等样人,莫说年轻后生们,便是老夫这样的古稀之龄,若非有你罗三郎,就是该坐在希尔凡小城的等死之人,岂能见到如今的畅快淋漓?”
罗某人没少听过被人感谢的话语,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只能笑而不语,当然,他的笑容不是那么好看。
杜讷啰躁了几句便停下不再夸赞,作为务实的平民长老,他其实同样不擅长这样说话,“哈,倒是老夫说个不停了,三郎啊,那些年轻后生的婚事按你说的办集体婚礼,你和四娘的婚事又该如何操办?”
“这……”杜讷这话问得有些突然,罗开先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罗三本想新城建设完工之后,再给四娘一个筹备完善的婚礼。杜老缘何问起?”
“新城完工之后?”杜讷听罢,摇了摇头,“四娘早过了及笄之年①,若非她娘亲早逝,土龙子那厮许诺了她婚事自主,而当初希尔凡又没有她看得上的子弟,早在三四年前就该婚配了。”
罗开先才意识到,从一开始他就想想的有些偏差,这时代人的婚配年龄可不是提倡晚婚晚育的后世。按照这时节的习俗,女人十五岁为人父母真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即使是男人在弱冠之年②以前结婚生子也同样是稀松平常,像李姌年过十八的年龄,放在旁人家或许早已有至少一个子女了。
“杜老的建议是……”罗开先把探寻的目光对准了身旁的花甲老翁。
“前次听三郎你说过,你父母远在数万里之外,此刻恐难去询问他们意见。”杜讷说着话还瞧了瞧罗某人略有些尴尬的表情,“按三郎你的年纪推算,老夫和你父母应是年纪相仿,若按老夫心中所想,绝不会因儿女婚配未曾询问自己而恼火……”
年纪相仿?
罗开先心说如果没有计算错误的话,自家老父老母应该都是古稀之年,而且同样不只是在数万里之外,而是在难以判别的另一个时空,但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至于自己……自己应该已经三十五岁了吧?却无法在父母跟前尽孝,还戴着一张变年轻了的脸,实在没法说出口。
沮丧的神情一闪而过,非是他不思念家人,但事到如今哭泣悲伤又能如何?所以只是少顷,罗开先的脸色便恢复了平静。
“杜老,罗三出门之前,许诺要回归故土,家父曾经允诺罗三婚事自主,能在故乡开枝散叶才是最好。眼下难能询问他们,杜老同样是罗三长辈,还请您老直言。”常言道能掩盖谎言的只有另一串的谎言,他心中感慨却也不得不再用谎言来应付,好在这对他并不是难事,反而有些驾轻就熟的感觉。
“如此甚好!”杜讷赞叹了一句,“土龙子……你那未来岳丈,是个面皮薄的家伙,他心下对你和四娘的婚事有些焦虑,只是不好开口,委托老夫询问,可否在冬至节时节择良辰吉日把婚礼办了?”
“啊?”罗开先有些惊讶,旋又恍然,女儿要嫁给队伍未来的首领,为避免口舌之嫌,李涅当然要避避嫌。想明白这个之后,他没有回答杜讷的问话,而是突然想起之前李姌的建议,便开口问道:“杜老,罗三有一事不明,不知您老可否解答?”
“说来听听……”
“之前四娘同某讲,要在婚礼之前派贴身侍女来伺候,不知可有这种习俗?”罗某人也没觉得有甚不好开口的,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装明白把误会闹大了才叫笑话。
“啊?哈哈……”老杜讷一边用手指着罗开先,一边狂笑不止,半天之后才喝了茶水平息一下说道:“三郎啊三郎,平素看你智慧过人,精明有加,没想到居然也有如此糊涂之时!”
“此话从何说起?”这话来得没有任何根由,罗开先难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哈,确有如此习俗,只是多是高门大族嫁女应有之事,而我安西军后裔沦落希尔凡多年,族中女儿本就稀少,此规矩早就少有……”杜讷忍住笑意,又说道:“只是,罗三郎啊罗三郎,这事……四娘女儿家,自是不好直言婚事日程,你身为男子还不知晓其中缘由?”
撩开自己有些散乱的长发,罗开先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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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及笄之年,言出《礼记.内则》,指女子满十五岁,可以挽起头发,戴上发簪,可以嫁人婚配了。笄,发簪。
②弱冠之年,男子二十岁,父亲主持,由长辈或者贵客在宗庙为之加三次冠礼,寓意治人、治国、参与祭祀的权力,并且在加冠礼之后,由宾朋或师长赐予一个德行相当的字词为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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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前两日因为工作忙碌,熬了两个通宵,这一章节是今日整理了思路紧急赶出来的。真的有些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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