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眯着眼睛假寐,心中的舒泰无法言表,花彪同样卧在他身侧惬意的呜噜着,几只大狗退得稍后一点,把它们的下颌搭在双爪上,虽然没人理会它们,却同样悠然自得。
四周隐隐有传来其他营地的喧嚣,偶尔还有巡逻的骑兵纵马驰过的声音,更多的是各个营地在招呼准备吃食的吆喝声、男人女人们的话语声,还有偶尔从远处马厩那边传来的马匹嘶鸣声……
小小的童子营,空间并不大,周围有木栅栏维护,仿佛隔开了大部分的嘈杂,在这夜幕降临的时刻,哔哔啵啵的篝火燃烧声、孩子们的笑闹声、女人们的清脆的话语声……这一切都令罗开先有些醺醺然。
声音是人的基础五感中最传神的一部分,眼睛却是感知外界最直接的终端。
都说灯下看美人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借着篝火的光亮,罗某人发觉这种说法确实深有道理,何况环绕着篝火忙碌的美人别有一番令人心动的神态。
此时此刻,透过眯着的眼帘,他的目光更多的绑定在李姌身上,那个身材高挑长发挽起的身影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妖娆。想到用不了多久,那个在孩童当中穿梭的身影会就成为自己的妻子,罗某人就有些兴奋,当然,也有些慌张。
兴奋自然不必提,变得年轻了的罗某人仿佛心态也变年轻了,此刻,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年轻人一样心潮澎湃。
至于慌张,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年轻人,年轻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来自后世经历复杂的职业军人的灵魂。在纷扰的后世,不同于那些义务兵,类似他这样的职业军人总是远离婚姻与家庭的,常年泡在军营里,又时不时的行走在生与死的交界线上,后世那些现实而又实际的女人们又会有几个愿意嫁给他这样的人?
并非只有他自己,他的同事,他的战友,他的伙伴,大多不是远离婚姻,就是远离家庭,目的只有一个,避免更多的战火沾染到自己的身边人。
在那个时代,多数时候,战争并非人们想象的那样富于光明正大的规则。
至少老罗的认知是这样的,虽然少有大规模的国战,但边境线上此起彼伏的冲突从未停止过,国与国之间,甚至商团与商团之间的争斗从未消饵过,明战、暗战、诡战,在混合着仇杀,还有充满阴谋与诡计的政治,尤其是后者,更是充满了晦暗与脏污。
原本对于婚姻与家庭已经心冷的老罗,在这个时代,发现可以轻松的走入婚姻,而且时间又如此“突然”,他又怎会不慌张呢?
兴奋与慌张的情绪揉合在一起,老罗眯着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不知过了多久,几个叽叽喳喳的声音吵醒了他。
“三叔,尝尝我做的烤肉……闻着可香了!”
“三叔,我做的馕饼好吃,来尝尝!”
“肉汤很不错的,三叔……”
睁开眼睛,老罗才发现十几个小罗卜头把他围住了,他们手里还端着一个个木盘子,里面放着刚刚制作好的食物,烤肉、烤饼、肉汤、野菜饼之类的应有尽有,虽然多数的模样看着并不起眼,但散发的香味儿确实很诱人。
“看着很不错,都是你们自己做的?”老罗扫视了一圈,挤出点笑容说道。
“是啊,三叔你快尝尝,看看谁做的更好!”梳着二三十个小辫子的罗甲舞的声音最清脆,甩动着头上的小辫子抢先说道。
另外的罗甲晨和罗戊虎还有七八个各小组的小组长也七嘴八舌的开始说了起来。
抬抬手止住了一众孩童的话语,老罗很轻松的说道:“三叔我的胃口很大,吃食都给了我,你们吃什么?”
“才不是都给你呢,三叔贪心鬼!”或许是熟悉了罗某人的脾性,最早进入童子营的孩子们对着他说话时候放松了很多,尤其以罗甲舞这个有些刁蛮的小丫头为首。
罗甲晨是温婉的性子,口气却一点也不弱的针锋相对,“三叔休要拿话诳我等,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
还有些懵懂的罗戊虎则捧着木头盘子在一旁直截了当的说道:“三叔要吃多少就吃多少,反正三叔总不会缺了我们几个小孩子的吃食。”
其他人的话顿时也蜂拥起来,老罗已经有要拍自己脑门的冲动了,只要培养出来,未来这些小鬼绝不会简单了,虽然性子不同,胆大的几个已经显露出了思维的不同。
这些孩子里面,目前罗甲舞的容貌最秀美,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显露出一丝成年之后的妖娆,罗甲晨应该算是端庄那一类,性格温婉,却有着不俗的头脑和语言逻辑性,至于罗戊虎则是来自赫拉特的汉人奴隶,仅仅十二岁已经是男孩子中最为活泼机灵的一个。
其余的孩子也都各有特性,除了最近三个月入营的还难以看清,一些话语很少的孩子同样很优秀。
想到就说,罗某人平素懒得多言多语,却也不会被几个小孩子拿捏住,“你们这些小鬼!伶牙俐齿都和谁学的?三叔还缺你们那点吃食?来来……给我一只空盘子,每只盘子里面分一点给我就成!”
老罗也不客气,有人递了一个木头盘子过来,他抽出牛皮腰带上的手叉子(餐刀)就从眼前各个盘子里面分割食物。
并非他贪婪孩子们弄好的食物,而是他要言传身教的教会这些孩子懂得分享的快乐,还要负责品评他们的手艺,在这个时候,谦让并不是什么美德。
几下分割好了食物,一一品尝并做出评价之后,任由或开心或沮丧的孩子们自去忙碌,罗某人心头杂乱的情绪也消减得近乎于无。
李姌和葛日娜端着两个硕大的盘子走了过来。
“辛苦四娘了!”起身接过满载食物的盘子放在地上,老罗轻轻客气了一句。
李姌瞟了一眼老罗,有些嗔怪的说道:“来之前也不知道通告一下,若不是下午骑兵营那边送来了新猎的两只黄羊,可满足不了三兄你的好胃口!”
她嘴上抱怨着,手上却没有耽搁,加上几个女汉子帮忙,另外的吃食也全部拿了上来。
知道李姌不过是牢骚话,老罗根本就不搭言,何况本来就是他的错,被埋怨几句只是应有之意,不知怎的,他心底涌上一阵奇怪的情绪,这种场景就像在后世自己父母之间的那种简单的温馨与幸福。
晚餐很丰盛,新猎的黄羊烤肉、细筛的麦粉做的馕饼、美味的肉汤,甚至还有新鲜的牛奶羊奶以及时令瓜果,不单是老罗这边有,孩子们那边同样不缺少。
每个人都吃的很开心,孩童们在吃东西的也肃静了不少,并不需要去管束,他们之间的小组组合自会自我督促。
安娜莉亚、李姌和老罗围坐在一起,说些周边的琐事,噶日娜与另外几个女汉子坐在旁边,彼此间的仆从规矩并不是那么严格。
半饱之后,话题转到了女营那边的待嫁娘身上,听到老罗说要给那些人准备集体婚礼的时候,李姌有些幽怨的说道:“倒要祝福那些部落的女娘,可以嫁给我们骁勇的战士,是她们的福运。”
“是件好事,总比她们困守在贫苦的部落要好太多了。”安娜莉亚点点头,轻轻地诉说道,她没在意李姌语气中的幽怨,对于见多识广的她来说,李姌与罗开先之间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比起辗转在罗马人和阿拉伯人之间那些年,安娜莉亚觉得如今的日子虽然有些颠簸,却衣食无忧,更不用担心生死安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这个世界,武力强盛才是一切的保证,所有的强权、财富与名望都是建立在武力的基础上的,对比来说,学生李姌那种女人的小心思实在是不值一提。
安娜莉亚可以忽略李姌的情绪,老罗却不想,借着这个话题,他直接开口说道:“四娘,我和杜老商议过了,我们的婚礼会安排在冬至节的前后,具体的日子会由世伯、麦斯欧德几个人一起商议。”
“啊?”仿若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李姌轻呼了一声,然后她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变得愈发红润。
“啪啪”安娜莉亚高兴的鼓起手掌,“好事!这下四娘可以去了一块心病了!”
“老师,瞧您说的!”安娜莉亚的话语直言不讳,李姌顿时羞恼的脸色更红了。
“害羞什么?巴托尔是难得的强大男人,还懂得体谅你的心思,四娘你的幸福会让人嫉妒的!”到底是来自欧罗巴的色雷斯古老部族,说起话来非常的直截了当,兴致起来,安娜莉亚甚至难得的长篇大论。
“这世间,是男人主宰的世界,软弱无能的男人不值得依靠,强大的男人却也不见得能够是个好丈夫。千年前的亚历山大是个强大的男人,却不是能够保全自己家族和妻子的男人,罗马的执政官们也是都强大的男人,但却没几个能够保住自己家庭安宁,无论是盖乌斯.优利乌斯.恺撒,还是之后的格涅乌斯.庞培,包括如今统治着海峡的君士坦丁家族的祖先——君士坦丁大帝,他同样不是一个值得女人依靠的男人……”
难得听到这个时代的人讲述历史人文,罗开先一言不发听得全神贯注。
大概是李姌还有周围的人们也很少有机会听到这样的评述,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出言,李姌的羞涩也褪去了很多,只是脸上的红润却没有丝毫减退,不单是她,坐在她身侧的葛日娜同样是红着一张脸默不作声。
老罗之前预想的尴尬或羞涩场景,完全不见了影踪,留在心底的却是扎实的关于家庭与责任的概念,还有火光下几个女人幸福的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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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越到年底事情越多,真的是无话可讲。
书名更改终于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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