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亮亮你们的诚意,我们又怎能相信你们?”这码头招揽顾客的白人如是说着。
所谓亮亮诚意,也就是把订金给卖家,即贸易额的百分之三十。这100公斤的鲍鱼,合起来也就是六万块钱,定金是一万八。其实算上油费住宿等路上的开销,好像利润也不是想象的大。现在为这点钱,搞得相互地猜疑,那这路怎么继续走下去?但开头的小打小闹,走势这样,等以后真正的路走开了,雄哥真的做起来,那可就是大大地赚钱。
罢了,罢了,现在的情形就如在赌场的赌桌前,下注吧!
看着这两个白人笨拙地数着钱,邹师傅和虾仔都有点觉得不耐烦,但两个人都不敢怠慢,只要眼前的两个白人稍有离开的迹象,马上就要扑上去——虽说钱不多,但却是自己的老本。
“你不跟我们一起去?”虾仔看着码头的白人把钱数好后,放在自己随身的一个小袋子中,并没有随同前往的意思:“我们一起去吧,毕竟我们不认识马伦,有你在,好一些。”
白人也明白虾仔的意思,于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就一行四人,穿过这房子的主体,来到了后院。
房子前面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后院却挺大,并且有高高的院墙,看来仓库就是在这里了。邹师傅从早上出了酒店就悬着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没有被骗,还算好。这白人真的笨,他们就不怕自己是警方的卧底?
院子看得出没怎么好好地修缮,草地一高一低的,墙边种上了几株很普通的常绿植物,院子的围墙前是一排三间的房子,看得出其中一模一样的两间是原来的车库,还有一间小一点的,可能是佣人房改建的。马伦在门前站住脚,前后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利索地打开门。十几个不算很大的冰柜沿着墙边一溜排开,在掀开盖子的时候漏了出来,是一堆大小差不多的冰袋。马伦指着冰柜里的冰袋:“每袋五公斤,你们要多少?”
虾仔没有急着回答,他抠破了一个塑料袋,一掌下去,打碎了冰在一起的鲍鱼,挑了两只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只有这一个尺寸吗?”
马伦回答道:“你们要的价钱是六百兰特一公斤的,就是这个尺寸。”
“鉴叔,是五头鲍,价格还行。”中国人谈论鲍鱼的质量,一般都是按一斤多少只来算,头数越少,价格越贵。
此刻的邹师傅,尽管在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心里那小小的激动,还是从微微上翘的嘴角显露了出来,听虾仔这么一说,就马上回答道:“虾仔,跟他们说,拿上一百公斤,找一个人跟我们拿钱去。”
听了虾仔的话,马伦看了看码头白人:“你们没把钱带在身上?”
“我们中国有句话,小心能驶万年船。”
既然买家这么说,两个白人就拉着鲍鱼,跟着邹师傅和虾仔前去。
看着两个白人的破车远去,邹师傅和虾仔闪电般地回房间,带上行李,开车走人——这世道,谁都不能信。
在高架路上转了几圈,眼前已经出现了显示去约堡的路牌,上了国道了,虾仔和邹师傅的心,又安稳了一些。
眼看又错过一个加油站,虾仔没停:“虾仔,还是要先把油给加满吧。”
“鉴叔,下一个油站吧,咱们离开开普敦再说,这城里警察多。”
海浪声,货柜,还有弥漫在空气中咸咸的海水的味道渐渐远离了,两人绷紧的心,也慢慢地轻松下来,邹师傅擦了擦汗:“应该是离开开普敦了吧,你要注意着加油站啊?我看着油撑不了多久。”
虾仔微低了下头,这一头的热汗刚去,马上就出了一身的冷汗:“鉴叔,油灯已经亮了。”
抬头看去,笔直的一条路,别说加油站了,就连一所房子的影子都看不见。再看看高速路的两旁,山峦叠翠,层林尽染……
开车的人都知道,油灯亮了之后,车起码还能开20公里,虾仔想想离开进出开普敦的隧道远不止20公里了,就跟邹师傅说:“只好向前了,这看看路边的农庄,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加油站。”
邹师傅也是没了主意,只好虾仔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心里在想:“上帝保佑吧!”
出了开普平原,就是无尽的山路,车终于在一个山坳里停了下来,虾仔又扭了两把钥匙,车突突突地,就是不着火,明显地,油尽了。
“呯”地一声,虾仔气呼呼地关上车门,坐在了路边,邹师傅看看。其实现在的景色挺美的,夕阳西下,眼前的葡萄架层层金黄,远处的农庄炊烟袅袅,隐隐看到门前看院子的狗,正和放养的鸡追逐着,真的是鸡飞狗跳。
递上一根烟:“虾仔,别恼,你先抽根烟,我去那个农庄看看,问问那些人哪里有加油站。”
虾仔指着远处的房子:“鉴叔,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这房子有多远,你是知道的,你走过去,估计到那儿天都黑了。”
“都有电话,你怕什么?”
“我怕警察,我们晚上停在路边,万一巡逻的警察来了,别忘了,这车里载着的是鲍鱼,还有,这些都是新鲜的鲍鱼,冰镇的。”
对呀,赶路,就是为了尽快回约堡,别到时候鲍鱼都臭了。但现在不管怎样,还是要想办法找到油站加油,只要有油了,一切都好办。
两人正在抓耳挠腮的时候,一辆黑人的面包车停了下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一车的黑人,连上司机16个,竟然都是男的,真的要抢起来,真的不是他们的对手,虾仔也顾不得这么多,只好硬着头皮:“我们车没油了,你可以帮我找些油吗?”
“你们的车用的是汽油还是柴油?”这黑鬼倒显得热情,但邹师傅和虾仔,明显看到了他们无知的表情背后饿狼般的眼神。
“汽油。”
“那没办法了,我们的车用的是柴油。这样吧,最近的油站离这里约三十公里。”黑人司机往前面值了一下:“我给你买些汽油回来,你付我油费。”
****,这约堡的黑人是明抢,这开普敦的黑人是明着骗,拿钱走了,你还回回来?
“虾仔,你觉得能信得过吗?”感觉是实实在在的骗钱,但这几乎是绝境里,这好像是唯一的生路。
虾仔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邹师傅已经对黑人司机说了:“这样吧,我坐你的车去买油,你把我放到加油站,我自己想办法回来。”
黑人司机听后瞪大了眼睛:“中国佬,你确定你能拦到车回来,现在快天黑了这,路过的车越来越少了。”
这无事献殷勤,绝没好事。“没关系了,你把我拉到加油站就行。”
黑人司机也没有多说什么,车里的人让开了一个位置,邹师傅就窜了上车:“虾仔,你不用担心了,在车上睡一会吧,我一会就回来。”
走了不到十公里,邹师傅就觉得顶不住了,这黑人的体味太大,加上他们开长途车的时候都不喜欢开窗,据说这样可以省点油,这浑浊的气味,搞得邹师傅快吐了。
邹师傅拍了拍司机的肩膀:“我感觉不是太好,我能否坐在你旁边?”
司机头都没回:“我旁边只有给老人家坐的,你觉得你的年纪有这位大叔长吗?”
邹师傅打量了一下身旁的大叔,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确实是比自己年长。
但胃里确实难受,这喉咙一直在咽口水,说明自己一直在强行压制着呕吐,但怎么跟这些黑鬼说呢?
刚想说些什么,还没有张嘴,一股咸酸的味道,已经从胃部向喉咙涌来,有咽了一口口水,但已经像得了疟疾要跑肚子时,忍不住了,“哗”地一口,胃里的东西就一下子喷到了车的档位上。
开闸的洪水,哪里那么容易止得住,既然喷了一口,这往下就是一口一口地往外喷。
“哦,我的上帝。”黑人司机紧急地把车停在了路边,拉开了门,旁边的黑鬼已经扶着邹师傅下了车。
又是一阵狂吐,估计跟在何老板那儿吃了蟑螂的反应有得比,邹师傅在感觉好点后,立即回头向车里的黑人道歉,并表示到了加油站,自己会把这脏东西给打扫干净。
这时候从对面马路横过来了一辆警车,快速地停了下来,一个穿制服的警察探出头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正在给邹师傅拍着背的黑人司机立刻说了:“警官,这个中国人车没油了,我带他去前面的加油站,但他晕车。”
警察打量了一下吐得脸都有点发青的邹师傅:“中国人,你还好吗?”
警察这身泥黄色的制服,是现在的环境下邹师傅最怕见到的,但有些事情,天注定,或者说是越怕越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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