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不愿意都好,警察就站在你的眼前,邹师傅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心里面边骂着这些黑鬼事儿多,两只手一边指指自己的腋窝,边指指黑鬼,手掌还在自己的鼻子下搧两下,又做出吐的表情。警察算是看明白了邹师傅想要表达的什么,笑了笑。
“中国人,我知道你的车没油了,你坐他们的车晕车。这样好了,我现在带你去前面的加油站买点汽油,然后送你回去,用我们的车。”也没等邹师傅点头或摇头,就对黑巴的司机说:“你们走吧,天快黑了,你们路上小心点,不要疲劳开车。”
这些话邹师傅似是而非地听懂了,心里暗暗叫苦,想着无论如何不能让警察跟自己回到虾仔哪里,万一让警察发现点什么,不就完蛋了?想到这儿,马上跨上两步,拉着黑巴的司机,说了一堆大概连自己都不懂的英文,并且如猴子般敏捷地迅速地坐到车上。
“不要这样,中国人,那个警察先生会帮你的。”黑巴司机转过身来,和邹师傅解释着,看看邹师傅还是抓着自己不放,以为邹师傅没听明白,于是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大声地重复:“我们要赶路了,天快黑了,那个警察会帮你的。”
邹师傅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黑人司机说什么,只不过现在他是有口难言,但也想不到什么借口来回绝警察的好意,于是赶紧掏出钱来,拿出钱塞到司机手里,手指指指前方,然后又回过头看着警察,用手指指自己和司机,画个圈后又指指前方:“谢谢你啦,警察先生,这个司机帮我去就可以,就不劳烦你了。”
这几句英文,可以说是用尽了邹师傅的平生所学,警察和在场的黑人都听懂了,全部人都觉得奇怪,这中国人到底在搞什么呀?有警察帮忙都不乐意?
警察也懒得费神去揣测邹师傅的心思:既然好心当做驴肝肺,那就罢了。扬扬手,示意司机走。
随着“呯”地一声重重关上的车门,车箱里混合了体臭汗臭和邹师傅呕吐物的酸臭味的黑巴,又缓缓启动了,回过头去看着变小的警察的身影,邹师傅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中国人,你怕什么?你没有合法的南非签证吗?”黑巴司机悠然地开着车,他不明白邹师傅。“这钱还你。”司机递过来邹师傅刚才塞给他的钱:“顺路。”
三十公里,开车来说,也就是一会儿的路程,邹师傅强压着恶心。这片刻的平静,竟然让自己思想开了小差,竟然想起了广州,离番禺大概也是三十公里左右的城市,印象中,广州离番禺也是三十公里,记得离现在不远的印象中,那还可是有点距离的地方,自己开摩托车去,单程都要差不多两小时。
暮色降临,邹师傅一个人站在路边,在对面岔路进去不远的加油站里,让黑人给找了个五公升的果汁瓶,灌满了汽油放在自己身边,等待着马路上顺道的回程车:“我已经买到汽油,现在在等顺风车回去。”
“你小心点,我这里一切都好。你小心啊。”
车是有,但急匆匆的,没有一台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不管是客车、卡车、还是小轿车,好像压根没有看到竖着大拇指,要求搭便车的邹师傅,在邹师傅面前“轰”的一下就过去了。看着马路上的车辆一台一台远去的背影,心里着急——怎么没有一台愿意停下来载自己一程呢。
天慢慢黑透了,伴随着夜幕降临,阵阵有点凉意的山风,邹师傅下意识地系好了本来敞开的衬衣扣子。原被汗水湿透的衬衣,现在已经干了,并且感觉有点冷了。
这怎么回事?差不多一个小时这么就过了,还拦不到车,刚才过去了几台车,邹师傅在看到车过来时举起了手指头,但可惜,路过的车没有停。下一台车来,自己提早很多就举手示意,但还是没有停,现在天色已经是黑不溜秋的,人家看不到自己了,就算看到自己,当反应过来时,可能已经来不紧刹车了。
“中国佬,你在等车去开普敦?”一个步行的黑人过来搭讪。
邹师傅点点头。
“你要到那里去等,这里是下坡,车不会停的。”黑鬼仰着头指了指右前方。
邹师傅顺着黑鬼手指的方向,这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这里是一个下坡的位置,邹师傅知道刚才自己拦不到车的原因了,黑鬼说的没错,应该走到坡顶,这样的话,能让路过的司机看到自己的机会更大,于是提着油壶,逆着方向朝坡顶上走去。
快到山顶了,微微仰着头,看见两道醒目的灯光划破了黑色的帷幔:来车了,邹师傅没有再去想这么多,向左横跨出两步,站在马路上高高举起了手。
来车的速度很快,瞬间就来到了邹师傅的面前,还没有等邹师傅去想为什么这车没有减速,本能的求生的反应,就已经让他快速地往右跨出一步,回到了路肩,来车“轰”地一下,从身边飞驰而过,慌张中的邹师傅,隐隐地听到车里传来一片尖叫声。
“叼你老母!”邹师傅对着转眼逝去的黑影大声地骂了一口,看看油桶还妥妥地提仔手里,但又从密封的瓶盖中洒出来不少,满地都是汽油刺鼻的味道。再摸摸裤袋,手机也好好地揣在那儿:还好,没丢东西。
不行,这样太危险,还是走到山顶上,这样的话,起码能被被迎面来的车看到自己的机会大一些,否则,看着车开过来就是这么瞬间的事,或许人家连反应都没来得及,更何况停车呢?但提着五公升的汽油走上去,刚才再次干了的衬衣,又被汗水给湿透了。
终于到顶了,一阵风吹来,邹师傅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入夜的山风还是挺凉的。
还真是欲穷千里目,远远的山口下一串闪耀的灯光,在现在的邹师傅看来,这灯光不羁于像在珠宝店看到的是黑色的法兰绒上散落的晶莹的钻石。
来了,灯光由远而近,钻石由小变大,颜色又白变黄,靠近了,邹师傅赶紧脱下衬衣,再往左侧跨出一部,在路肩的边缘,对着灯光,尽情地挥舞着。
看见灯光靠近的速度减慢了,邹师傅心里高兴地笑了,人家终于看到自己了……
远远地已经看到虾仔停车的地方,但令邹师傅惊讶的是,一台闪着蓝灯的警车,也停在自己的车旁。
下了车,隔着车走后扬起的灰尘,邹师傅看到了自己的车,车头盖已经掀开,后尾箱被警车挡着,看不清有没有被打开,唯一不确定的是,没有看见虾仔,也没有看见警察,只有警车上的狗,不时伸出头来吠几声。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呀?虾仔怎么不给个电话呢?看过去警车的车头里,看不清有没有人,怎么办,现在贸然过去。会不会给警察一锅端?
要不给虾仔去个电话吧,但虾仔为什么没有示警呢?心里有些忐忑,到底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这种十字路口,还真不好让人下决心。
又有几辆车经过,站在路边的邹师傅片刻的犹豫后,还是觉得应该过去看看,哪怕警察已经埋伏在那儿,可兄弟也在那啊。更何况这次来开普敦,是自己硬拉着虾仔来的,也不知道耽误了人家多少事。掏出手机,拨通了虾仔的电话,却是空响,没人接。
放下油桶,检查了一下鞋带,在一台车呼啸过去后。邹师傅还是径直地跑过去。横穿马路跑到警车前时,却放慢了脚步,隐隐地听到有说话的声音,再静下来,仔细地听清楚,没错是虾仔,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很平静,应该是没事了,放大胆子,把头伸过去,看到两台车之间,虾仔和两个警察坐在地上,边吞云吐雾,边聊着。
“叼,你怎么不接电话?”
三个火点同时向这边划过来,虾仔看到是邹师傅,立马站了起来:“哈,你终于回来了。”看得出,虾仔很淡定。
两个警察帮忙加完油,还用脚上的皮靴踢了几下轮胎:“一切都没问题,天黑,开慢点,小心路上的动物。”
点着火后的邹师傅看见两个警察还是站在车头。没有走开的意思:这又要搞什么?
“中国老,这天黑了,我们赶不及回家吃饭了,又怎么冷,你看……?”一个警察在窗前是对邹师傅说。
哦,原来是要钱的。邹师傅马上掏出一张百元的大钞,豪爽地递过去:“拿去,不用谢!”这地方別待太久了,省得节外生枝。
倒后镜中,邹师傅瞄着俩个摆手的警察渐渐消失在黑夜,鸡飞狗跳的农舍门前那微弱的灯光还是能看到的,一直到翻过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