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落山了。
鸿沐催动飞梭驶向天命拍卖会。由于东城的偷袭和他带来的消息,使得杨芸捏碎了传送阵离开了,而他们也就没了护送杨芸的任务,既然如此,他们也就顺便去拍卖会了。
坐在看台上正吹着凉风,洛风忽然想到件事情:“鸿沐,那个天驭之术你修习了没?”
鸿沐把腿放在看台架子外晃着:“还没啊,怎么了?”
洛风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问问而已。”
鸿沐从戒指中拿出玉简,莹莹的微光在夜空中亮起:“要不要一起看看?毕竟也是你赢来的。”
洛风想了想,还是挪动身子蹭到了鸿沐身边:“那就来瞅瞅吧。”
鸿沐白了他一眼,脸微微红的打开了玉简,度了一丝灵气进去,
洛风也跟着度了丝灵气到玉简中,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向他的脑海,一时间竟然让他有种肿胀的感觉。
过了好久,洛风才终于接收完那股信息慢慢的查看了起来。天驭之术,曾经衰落的王级门派御兽门的核心道统传承,残本在大陆广有流传,不过孤本一直存放在杨家藏宝阁中,当然鸿沐手里的这本不会是那个孤本。作为杨家的死忠手下,阳得乾身为阴阳家的少主能拿到一份拓本也是正常,至于他把这个拓本输给洛风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命之子们可看不上这么一本没落的王级道统传承拓本,至于鸿沐,自然有她的道理的。
话再说回来,天驭之术作为仙王开创的功法,自然有它的精妙之处,其中最重要的也是天驭之术最强大的地方就是它的阵兽之道。一气阴阳三才四象五行六道七星八卦九宫十方,这本是阵道的十种阵基,天驭王可能是因为兼修阵道的缘故吧,他试着驭使自己控制下的灵兽组成阵法,不是那种简陋的随随便便站几个位置灵力连一连就号称什么什么阵法的阵型,对,那种东西叫阵型,不叫阵法。
阵法是什么,阵基决定结构,阵眼决定节点,阵纹决定一切。简单来说就是以阵基结构为底,阵眼节点为枢纽,刻画勾连天地描绘道韵的阵纹,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阵纹,一个阵法的威力靠的就是阵纹,灵力在阵纹间流通顺着阵纹喷涌而出,期间阵纹各种加持各种改变属性各种变幻,最重要的是,道与法,本来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灵气在阵纹流转间被刻画上道韵,被组合成秘法,威力岂可同日而语。
至于阵型,阵基和阵眼算是有了,然而至关重要的阵纹却没有,所以也就是威力寥寥。
而天驭之术中的阵兽之道却不然,它确确实实是摆出了阵法的,阵基阵眼就不提了,直接说它的阵纹吧。为什么几个人哪怕心意再相通,也只能摆出阵型而摆不出阵法呢,因为几个人不可能站着不动,本来阵纹这种东西就是繁琐复杂到一般人无法理解的,如果要阵纹随着人的动作而随之改变威力却影响不大怎么可能做到,阵眼的布置灵力的流转以及道韵的勾描秘法的运转在静止的阵纹中还可以做到兼顾,如果要动起来,就算是传说中的阵祖也做不到。
那阵兽之道是怎么做到的呢,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既然不能动,那就做个不动的阵法吧,灵兽说到底就是有着血肉之躯自我意识的法器,用灵兽做阵眼,勾画上阵纹之后让它们保持静止就可以了。这么说起来简单,问题却很大,怎么勾画阵纹?随手在空中划几道线?阵纹无非就是阵纹笔画出来的,认真讲起来也就是各种蛮兽精血内丹骨末之类的东西调制出来的,讲到底也还是掺了东西的血液,而灵兽体内不缺血啊,往灵兽体内灌注材料,或者说直接调制一只灵兽,在它体内改变身体结构,直接用它的血管做阵纹,一个灵兽就是一个阵法,当然灵兽身体强度大小等方面决定了单一灵兽的阵法肯定不会强,但是有一种东西叫做组合阵法,一个阵法不行,那就几只灵兽经过调制后以秘法组合阵法。
最难的问题解决了,天驭之术也就这么出世了,起初天驭王带着几百只灵兽通过各种组合确确实实也是一路高歌猛进举杯四望无敌手地闯进了王境,而原本默默无闻的他身后的门派也随后变成御兽门随着天驭王迅速从圣级门派荣升为王级门派。
只是好景不长,天驭王爬到了王级获得了这个封号之后就发现了天驭之术的缺点,或者说,这个缺点终于被无限放大了,但凡是阵法,就有破绽,他的灵兽阵被破了之后他靠什么战斗,之前因为他修行天赋确实了得而导致在修行途中基本没遇到过灵兽阵被破的情况,但是等他成了仙王,和他打交道的也都是仙王,也都是各个时代惊绝艳艳的天才,于是这个问题就出现了,灵兽阵被破之后,驭兽师靠啥战斗。
与寻常的驭兽师不同,天驭之术不靠****合一获得蛮兽强横的肉身和血脉里的本能天赋,也不靠庞大的灵兽群围殴获得优势,他靠的就只是灵兽组成的阵法,为了组成阵法,灵兽本身的攻击能力肯定是没有了,其他的什么天赋秘法之类的也是没有啥战斗力,而驭兽师本人战斗力肯定是弱了不止一点点的。于是天驭王就沦落到一个尴尬的地步了,精心调制的灵兽如果战斗的时候不小心出现了损坏,他的战斗力直接下降,而且恢复起来又不像普通的驭兽师那么快,要找到合适的灵兽再经过漫长的调制改造才能使用,于是天驭王就死了。
一个明明更近似于阵师这种非战斗职业的后勤人员偏偏以为自己有了强横的傀儡外甲就可以和修士决一高下,这就是悲剧的开始。如果他选择加入莲华专注于灵兽阵的研究而不是战斗和修行,也许现在会有一个全新的辅修分支。
其实说到底,驭兽师这个极其冷门的修炼方向并不是没有道理的,驭兽师太依靠外物灵兽了,不管是****合一派还是灵兽群派亦或者昙花一现的天驭派,当没了灵兽后,驭兽师本人就十分尴尬了,打不过跑不掉只能等死。
等洛风消化了天驭之术后,有些忧心忡忡的看向鸿沐:“沐儿,这个天驭之术看起来挺弱的啊。”
鸿沐一边在体会天驭之术,毕竟她是专业的驭兽师,从这本天驭之术中得到的感悟肯定会比洛风多得多,一边回答道:“天驭之术本来就不是用来战斗的,当初莲华特地派人邀请天驭王加入莲华做个客卿长老,然而天驭王一心想要复仇人族杨家,最后果然被杨家搞死,连唯一的传承都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洛风哦了一声,好奇地问道:“天驭王和杨家有什么仇啊?”
鸿沐生气的皱了皱眉头,任谁心有感悟的时候都希望清清静静的,偏偏这个洛风愣头青般的不明白。好在鸿沐念在洛风初入江湖涉世未深天生愚钝,总之,鸿沐还是善良的回答了洛风:“天驭王乃是极其罕见的罪渊神子,明白了吗?”
罪渊城,最后的自由之都,那里的人和家族都是在大陆上待不下去的落魄种,而罪渊神子,是和圣殿圣子一般无二的,受罪渊城保护的修士,他们会从罪渊城走出来,享受其他罪渊人无法企及的整个大陆的空气,与之而来的是,整个大陆的恶意。
在大陆上呆不下去的有几种人,一种是得罪了圣殿的,这种人从来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另一种是得罪了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的,这种人一般很难活到抵达罪渊的时候,就算侥幸到了罪渊,也多半都会销声匿迹,千年过去便坐化了。最后一种,也是罪渊城的核心——没落的王族仙门。整个大陆几百万年来,曾经有过多少仙王谁也不知道,但绝对不止三位数,而现在的仙王呢,寥寥百多,其他的都去哪了,无他,唯死而已,一位王死了,多半也跟着一个王族或者仙门的陨落,修士立于天地,战遍六合八荒,更何况成王封地的那些天之骄子们,哪一个不是满手血腥,哪一个不是仇家遍野,哪天死了,无人坐镇,偌大的一个势力,除了罪渊城还能去哪?非要等到大军围城拼死一战烟消云散?偌大的势力也不是说去罪渊城就去的,且不说传送的费用承担不起,就算承担得起,也没有直传罪渊的传送阵,而漫长的逃亡路,是整个大陆难得一见的观光胜地。两个庞然大物的生死之斗,对这群除了修炼打架之外百无聊赖的修士们有着莫大的吸引力。
能成为罪渊神子的人莫不是有着一个强大势力作靠山,毕竟那可是罪渊城,残酷血腥,更没有圣殿来主持那虽然可怜却还有一丝的有限的公平。
成为罪渊神子是每一个罪渊少年的梦想,但只有那些幸运儿才会明白梦想实现之后,也可能是无比的残忍。无尽的逃亡,所有人的杀意,藏头露尾的生涯。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有两个,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个,圣殿和王族仙门,几万年之前,这两个还有一个名字,叫圣朝。
罪渊神子的身份从来都是个谜,谁也不敢保证这个神子是不是被自己残害进罪渊城的势力培养出来的希望,那么没办法了,看见一个神子就杀一个吧,反正不会只有我是这么想的,反正大家都会这么干的,反正,杀了就杀了也没有任何后患。所以,王族仙门的少主们见到神子就痛下杀手。
罪渊城是整个大陆唯一一个不受圣殿管辖的地方,一个原因是圣殿信奉的万事留一线,一个原因是罪渊城有着超过王族仙门的实力动之不易,当然还有一些不为人知可能肮脏邪恶的原因。但这并不意味着圣殿对罪渊城就会有多友好,比如神子。
神子,一个小小的罪渊城也敢学着圣殿庇佑自己的天赋秉异的修士?没有圣殿的允许胆敢这样挑衅迎来的只会是惨遭剿灭。圣殿为什么需要神子,因为圣子们需要一些实力相当又可以毫无顾忌下手的人做陪练啊,且不说王族仙门错综复杂的关系导致的少主少宗主之间的各种牵制顾虑,单说那些毫无势力照顾的散修们,饶是有着圣殿的保护,但是你敢对那些少主们下手吗?等你突破了蝼蚁境不再受圣殿保护,你还要不要活了?
而神子们就应运而生了,他们就是一群猎物,圣子们是手持狙枪的猎人,整块大陆是他们的狩猎场。
没有人性吗?是啊,惨绝人寰,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是缩在小小的罪渊城像一堆在猪圈里拱来拱去抢夺食物的猪猡一样哼唧,还是顶着獠牙逃亡在清新自在的深林,没有疑问,哪怕是死,也希望自己是骄傲的死在宏宏浩日之下,而不是那个罪渊城的淤泥里——如果,有机会的话。
说了这么多,其实只是想说两句话,天驭王很强,身为一个神子能在整个大陆圣子的狩猎下成长起来并最终封王,还有莲华的人邀请,可以说他做到了一个神子能做到的极致,不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也算得上是千古第一万年无二。第二句是天驭王和杨家的仇是他身后的势力和杨家的仇,正如没有人知道天驭王的姓名一样,他背后的势力是罪渊城的哪一位统领或者连统领都不是也没有人知道。
就好像天驭王死后无人吊唁无人收尸,天驭王的姓名身份势力从未有人关心过,在天驭王横空出世的万年里,整个大陆的圣子们都被他的光辉笼罩,从同龄无敌到蝼蚁境无敌到王下第一人到罪渊天驭,他就是个在整个大陆做的舞台上独自表演的优伶,所有人都想知道他能到哪一步,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再强一点,但这希望并不美好,因为他们只是想看到天驭王的陨落。所有人都明白天驭王斗不过杨家,可是天驭王不明白,天驭王披荆斩棘血战一生就是为了打倒杨家,而杨家放任天驭王成长放任他强大,杨家明白天驭王很强很有天赋,但杨家不在乎,等你有自信了,就来,来了,就留下性命。
这似乎是宿命,宿命的一场戏,一个背负使命的少年手无长物踏进了这个吃人的大陆,一把长剑劈开了黑暗戴上了王冠,一万年的时间,除了杀戮就是修炼,他以为自己这把剑已经够利了,可以斩开宿命了,可是终究还是死在了宿命之下。莲华的邀请似乎是一个契机一点希望,但这场宿命从来没有过任何可能。他是罪渊神子,他站在这块大陆的顶峰,可是他的族人同胞们还如同虫豸一般苟且在罪渊城里,他不胜了杨家,他们就无法出来,让他抛弃他的同胞们吗,他做不到,他唯一的力量来源就是他们,抛弃了他们,他也会是一个废人的。或许他也明白自己还不够强,可能他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了,可能他已经受够了这希望渺茫却还要一人承受的黑铁般的压力,总之,世间再无天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