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华府天地位于城市cbd地段,外面高楼霓虹鳞次栉比,我却没有心思欣赏,跳还是不跳,这对跳楼者是个问题,归根结底都是我的问题。无论怎样,都有值得关注的角度。但显然被中止了的跳楼,才更具备新闻价值和正能量。
我小声问曹警官,“总这么僵着也不行啊,气温越来越凉了,听说跳楼者五十多岁了,万一身体不支,再掉下去,可热闹大了”。
曹警官没好气地看了我一样,说“你费什么话,谁想这么僵着,不是找不到突破口么”?
我毛遂自荐地说,“要不你让我过去试试,我毕竟是记者,走南闯北的也会察言观色,起码他不会看到我就跳下去,肯定还是想讲条件的。但你们警察就不适合正面出现了,否则必定会刺激他”。
曹警官拧了拧眉毛,又往走廊另一侧走了一段距离,开始打电话向领导请示去了。
一会儿,他小步跑过来,告诉我,领导同意了让我去劝劝,因为在楼底下喊话,基本和跳楼者对话不上,只能在走廊里试一试。曹警官嘱咐我,“第一,不许提任何刺激性字眼,只做倾听者。第二,对方有什么要求,都答应予以考虑。第三个,让他相信政府,相信警方,也相信自己,能跨过这一关”。
我一听暗自佩服,这个小曹警官作风严谨敬业,上次处理大傻子跳楼砸车事件,我就体会到了。现在叭叭叭跟我说的这三条,很有讲究,足可以取得跳楼者信任和好感。
于是我这个临时谈判专家,认真整理了下衣着,幸亏今天里面穿了摄影背心,值班记者都会携带专业级单反相机,预备抓拍现场的,我将相机挎在脖子上,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记者。
等我准备好了,曹警官和同事联络后,下面高音喇叭又响了,“楼上的朋友请你注意,有新闻媒体的记者要去倾听你的要求,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和记者讲。”
高音喇叭重复喊了三遍,给了跳楼者足够的心理缓冲时间,曹警官示意我可以开始,于是我挎着相机,快步走到房间门前,敲了敲门,这时候吊篮里的人终于转过头来,我一看,是个面容憔悴两鬓有些斑白的中年人,宽脸膛,眉毛粗隆,怎么也不像是个要寻短见的人。
隔着阳台,他锐利地眼神仔细打量着我,我倒是没有心虚,毕竟从业多年,身上的气质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我们记者都是有职业味道的,绝对不能被人看成是警察。
我一边小步往前走,一边说“老哥,我上来的时候,下面起码有几百人在围观,还有大量的堵塞车辆。腊月十八也能冻掉下巴,您也知道大家这时候在外面冻着肯定难受。所以老弟我上来,就想听听老哥哥有什么话说,有什么要求要提。要求能不能办到,我不敢打包票,但起码能让你的话儿传达出去,我以我的职业信誉担保。”
宽脸膛中年人放松下来,自己掏出一颗烟,可惜阳台上风大,他打了几次火机,都没有点着火。
我已经站在了阳台边上,见状马上点着了一根烟,说“老哥抽我这个,你相信老弟不”?
宽脸膛汉子乐了,咧开嘴说,“我要跳下去,你能把我身份姓名,跳楼原因都写报纸上么?”
我说“如果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当然可以,但这种报道算是很负面的,肯定各种说法都有,所以除了知情者,大家很容易乱猜的。”
我这也是给他心理暗示,跳楼后可能就是一本糊涂账,挺惨烈的代价换来的可能是飞短流长,值得么?
宽脸膛汉子摆摆手,让我伸手送烟给他。我小心翼翼地身子探出阳台,把烟卷递给他,发现他的手掌宽厚修长,应该是一个很有内秀的男子。
他在吊篮里吸烟,我在阳台边,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他也打开了话匣子。
宽脸膛汉子姓马,叫马走日,是北陵街道下属一家小厂的厂长,他的厂子是为东鼓集团做配套的,生产过滤装置。东鼓集团是省内巨无霸国企之一,背靠这棵大树,老马的厂子本来小日子过得还行。
无奈运交华盖,时运不济,赶上经济大环境不太好,东鼓集团不断削减订单,最后自顾不暇,也就抛弃了老马的厂子。
这下子厂子里一百多人没有着落,想转型生产其他的?一没技术,二没资金,无奈只能假死,厂子已经放假大半年,工资一分钱没有,工人们受不了,纷纷找老马要求吃饭。
老马被逼的没办法,又拉拢这些工人想转行服务业,比如清洁以及搬家什么的。
今天了,他就带着一伙人,来给大厦做玻璃清洁,就是想在年根底下,给大家赚两个过年钱花。
按理说老马这就是个热心肠的人,现在这年头,上哪里找这样的良心老板呢。可能也是因为老马心好,人实在,就容易挨欺负,工人们总是抱怨挺好的日子,说过没了就过没了,怪老马平时不善于和大国企的上层搞好关系,否则东鼓集团手指头漏下一点缝来,就够大家吃饱喝饱了。
话彼此越说越僵,最后双方吵了起来,老马发了火,说了句爱干不干,不干赶紧滚蛋,结果工人们也甩袖子走了。
只剩下老马在这房间里黯然神伤,最后一狠心,想一了百了求个痛快。没想到还惊动这么些人,老马反而有些踌躇了。其实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轻生的勇气,就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偃旗息鼓,楼下这么一付大阵仗,老马更有点蒙圈,不敢动弹了反而要找人倾诉倾诉委曲,我一个记者上前来,正中老马下怀。
我一看有门,趁热打铁说,“人这一辈子难免遇到沟沟坎坎,有时候咬紧牙,说不定挺过去就是一片灿烂的天空。老哥你这一身本事,心肠还好,必然有好报。”。
说这说着,我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冒出了一个借鸡下蛋的好主意。
我问老马,“你的厂子现在能复工投产么?我说的是立即马上,而不是修修补补等半年,我等不起啊”。
老马把烟拿下来,抑制住激动的情绪说:“你问这个干啥,莫非你有订单要下?就是机器需要维护些日子,想生产等三两天就差不多。”
我大是兴奋,看来老马还是有眼光的,没有把机器放坏。我又问:“工人们都怎么样,一说上班能一窝蜂地都来不?”
老马说“能呀,都能急赤白脸地来干活,这帮人别看不仗义,那都是钱憋的,钱到位说啥都好使,你让加班熬夜干也成呢。”
我打了个响指,说“现在有个大单,我就不以人头担保了,因为是我自己的买卖,现在想拉你一把,你敢不敢接”?
老马一拍大腿,说“这是大好事啊,咋地,还犯法啊?有啥不敢接?工人们有班上有钱赚,不知道多高兴呢。”
我说一言为定,接着我就为自己花钱如流水哀叹。
现在儿童大本营稳步扩张搞连锁,资金链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充裕,尤其要开学了,大量学员如果不再跟班,就是对现金流的一个考验。
毕竟当初是为了治疗感冒来的,现在大半个月过去,身体都棒棒的,家长们就会心疼并不便宜的学费了。要想再粘性吸引住这些家长,就要看小丫头当初说的能提高智商的效果强不强了,如果能验证出在大本营学习的孩子,智商都提高了一大截,那就厉害了,我简直可以脑补出泡泡和新东方的校长跪地求放过的模样。
委托金花姐去寻找的美容店面,若开业马上需要百万以上的启动资金,以前说的二十万,还是小气了,因为我打算要走高端vip会员路线,能让女人永葆青春和变丑为美的秘密,足够令人疯狂。历史上很多美人是怎么形容的?倾国倾城,说白了都是祸水。
我要让祸水满大街跑,非惹大乱子不可,所以,这个美丽大本营,看来要改名,叫秘营还差不多,一定是在城市高端富人群中成为一种秘密传说,可不能变成大众连锁店,到处可见。
既然要给人营造一种金钱才能换取的美丽印象,那么秘营的装修,二十万是说不过去的,百万的装修,也是勉强不让人扭头就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