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刚刚离开,另一个人又到了。
“蔺风”蔺九卿眉头一蹙,蔺风与十五不和,千机塔是十五管辖,所以他一般不会踏足。
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情报,不然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蔺风将刚刚得到了密信交给蔺九卿。
“殿下,眼线传来情报,邓杰在八厘坊私会鲲州使者……”
声音戛然而止,原因无他,只因蔺九卿手中的不知名的植物种子。
蔺风看了看蔺九卿手中的颗粒物,视线移到案桌上的青玉匣,一个极度可怕的预想在脑中形成:
“这、这是虞美人?!”
虞美人,名字听起来很美,然而却是能致命的毒药。
这种植物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南疆,花朵艳丽,浓艳华美,靡曼绯绝,结出来的果实却是剧毒之物,传说南疆蛊族人用它来喂养毒蛊,它的毒较为特殊,不会见血封喉,只会令食用它的人上瘾,食用得越多,上瘾的程度就越深,直至将人的生命全数耗尽。
但据说此物有一种奇效,可以帮助寿命将尽的人续命。
“你要这虞美人做什么?”
蔺九卿别开脸,没有回答。
“你想用它延续生命?”蔺风追问不舍。
蔺九卿冷冷睨了他一眼,态度冷漠:“这不是你该问的。”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
“你疯了,这不是延续生命,而是在透支生命!虞美人是剧毒!”
蔺风怒了,面寒如铁,额上似有青筋隐隐跳动。
“是娄乃鸣那老东西给你的吧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拿这种东西给你吃!”
“娄军医没有错,这是孤的决定。”蔺九卿见被识破,也不掩饰,转身从架子上拿了玉研钵开始将晒干的虞美人种子磨成粉末。
“虞美人是剧毒,也是长生药,它能帮孤再续几个月的命……”
“两年的时间太短了,大蔺还有许多事等着孤去处理,太子也还没有长大。”
“孤若一死,他们就会把刀伸向太子。”
“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蔺九卿一边磨着虞美人,一边自言自语的说着。
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突然,蔺风从身后抱住了她,紧紧地钳住蔺九卿正研磨虞美人的手,掌心皮肤滚烫如火,勒得她隐隐作痛。
蔺九卿正要发作,却听见他埋在她发间的声音传来,微微作哑,呼吸发颤,像是即将崩溃的某个临界点,隐忍着不发:
“我们离开这里——好吗?”
蔺九卿有些惊讶,相处十几年,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压抑而又纠结,连呼吸都隐隐的颤抖,原来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变成这般吗?
但,她不能离开。
她自懂事起,便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
印象中隐隐记得她的母亲是一个英姿勃发,又独断专行的女人。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女子,大蔺王朝的圣隆帝姬,本是王朝的下一任天子,却发动政变弑父篡位。举世震惊!
然后……记忆似乎过于模糊,火把在密密麻麻的人头上攒动,火光印亮了四周的城墙。
好像有漫天的箭雨从四面八方飞来,集中在那个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身影之上,再然后……视线一片黑暗,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只听到沉闷的箭矢刺破血肉的声音,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气息。
她没有看见过那个女人的尸体,到后来被接任大位的先帝接到帝宫,甚至连那个女人的消息也没有听说了。因为没人敢公然议论一个罪臣的事,更何况是在她这个罪臣的遗孤面前。
六岁那年,先帝封她做了长公主,在后花园,听见一群侍女在讨论她,说她真不愧是圣隆帝姬那个罪臣的女儿,铁石心肠,自己母亲死了连一滴泪都没有。
她很愤怒,但她却没有胆量上去反驳。她的母亲是个罪人,而她是罪臣之女,这是事实,铁板钉钉的事实。
她的命运像是注定那般,受尽冷落白眼。
她不甘,所以她费劲心思,几番打点算计,去见了一个人——大蔺国师李长欢。
她也只是赌一把。
原本以为自己会像其他人那样吃闭门羹,谁知李长欢不但与她见了面,还收她做了关门弟子。
李长欢确实很厉害,学识深不可测,天文地理军事朝政,样样精通,见解也非寻常先生可以比较。
但蔺九卿却不怎么喜欢他,只因这个人太过神秘,像一团迷雾叫人看不清。她总觉得,他收她做弟子是另有目的。
李长欢教她武功,让她**王权术,他说:“如果你只是安安份份做一个长公主,迟早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与其任人宰割,倒不如成为宰割他人的刽子手。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
蔺九卿跟着李长欢七年。七年的时间里,她幽居深宫,韬光养晦,直到六年前的一天,他突然对她说:“你的机会来了。”
接着,宫里就传来了先帝暴毙的消息,她一跃成了大蔺的摄政者。
从低微的罪臣之女,变成了权倾天下的长公主,手握生杀大权。
她以为她的命运从此改变,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打回了原型。
十几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叫她如何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