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风放下电话，微微皱起眉头，露出思忖之色。

李梅推了推顾清风：“又怎么了？”

顾清风一脸疑惑：“我妈说钱的事，已经解决了。”

李梅欣喜的道：“这是好事啊，咱们不用承担风险，这钱要是被上面查出来，咱们俩连陆厂长，都吃不了兜着走。”

“我妈肯定是骗我的。”顾清风非常肯定的：“对，一定是这样。一万块，他们去哪里借！”

牧山村是一个非常贫穷的村子，虽然说九七年万元户已经不值钱了，可是牧山村还真没有谁家是万元户。顾清风一家都是穷亲戚，一家有钱的都没有。

顾清风咬了咬牙，陡然起身，来到保险柜前。她伸手熟练的打开保险柜，望着里面密密麻麻堆放着的大钞。

“怎么还下不了决心？”李梅苦笑起来：“我也不是不识好好歹的人，是，陆厂长对我们俩都不错，这么做……会将他陷入极大的被动！但是，你有其他办法吗？”

“我……”

顾清风茫然的摇摇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咱们刚刚进厂，与其他人也不熟，就算熟，工友们都穷得揭不开锅！”

李梅催促着顾清风：“你要想清楚……”

“我想好了！”

顾清风咬咬牙道：“这是命，如果出了事，我就把我的命赔给他！”

“你这是何必呢！”

顾清风伸手将一捆百元大钞从保险柜里拿出来，用报纸包裹起来，塞进自己怀里。她作为财务部主任，并不是没有见过钱，当初给六分厂的职工发工资，一百万现金还是经她的手。

然而，此时顾清风感觉自己的手已经不是自己的，自己的腿，也仿佛不是自己的。

“不要紧张。”

“我……不……我不紧张！”

顾清风嘴里说着不紧张，可是她的声音都变得失真了。

李梅叹了口气，神秘兮兮打开门，伸头东张西望，再三确认门口没有人。

这才向顾清风摆摆手：“清风，快走！”

顾清风忐忑不安的随李梅，一前一后，离开财务室。

顾清风和李梅骑着自行车，并没有直接前往六分厂门口的塔山路邮局，反而走了三公里多，来到东方大道邮政营业厅。

趁着营业厅的人少，顾清风仿佛做贼一样，悄悄来到营业窗口，将填好的汇款单，从玻璃橱窗下的小洞里，递到柜台窗户里。

柜台营业员接过单子：“汇款一万元整？”

顾清风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一万元块从怀里掏出来，缓缓打开包裹在外面的报纸。

柜台营业员将钱放在点钞机里清点。

顾清风做贼心虚的回头张望着，周围的陌生人。

柜台营业员将汇款单递给顾清风。

顾清风接过汇款单，匆忙离开。

“吓死我了！”

“没事，你不说，我不说，这事还能有谁知道！”李梅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放心吧，没人知道！”

“但愿吧！”

……

燕京城前门大街上，常海燕开着奔弛轿车，她的丈夫雷永顺坐在轿车的副驾驶座位上。

常海燕刚刚接到消息，黄广年就在前门店里，她希望能与国美电器合作，销售鸿锦电器的产品。

鸿锦电器虽然以外贸电子玩具为主，不过却也有相当一部分电器产品，比如电风扇、豆浆机、电饭锅等等。

在九七年的这场金融危机影响下，鸿锦电器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原本超过公司三分之二营销的出口渠道一下子断了。

然而，许多外贸企业只能被动的将出口转为内销，非常尴尬的问题是，鸿锦电器与光明机械六分厂一样，他们鸿锦同样也没有自己的销售渠道，更没有销售平台。

常海燕想与黄广年的国美电器合作，只是非常可惜，黄广年一直太忙，抽不出时间与她详细谈判。

常海燕是一个契而不舍的人，黄广年从燕京跑到光明市，她也跟到光明市，只是在光明市黄广年同样没有时间与她详细商谈合作事宜，事实上，黄广年这就是在拒绝她。

如果是别人，恐怕早已放弃了国美电器，转而再想其他办法，但是常海燕不同，她是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就算撞了南墙，她也不会回头。

车刚刚开到国美电器前门大卖场的时候，常海燕不经意间就愣住了，只见国美电器前门大卖场门前都已经排起了长龙。

雷永顺指着前门店前长长的队伍：“怎么回事？”

“我听说是国美电器与光明厂免费送洗衣机进万家。”常海燕脑袋中不自觉的想起陆文皓的样子。

常海燕虽然与陆文皓只有一面之缘，却在她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那个小包间里，非富既贵，哪怕她此刻也身家过亿，然而，在包间里不得不屏声敛息，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一位大神。

可是，陆文皓却神态自若，自信满满，就这份养气的功夫，非一般人可比。

常海燕转而望着雷永顺追问：“你知道他们这个营销方案吗？”

雷永顺摇摇头。

其实，就在他们车的不远处，有一名记者问着相对的问题：“你知道他们这个营销方案吗？”

“知道！”那名被采访的市民兴奋的挥舞着手中的户口本：“我之前就打听好了，参加光明牌双滚桶洗衣机免费进万家活动，拿着社区介绍信和自己的身份证、户口本，到国美电器任何一家卖场，都可以领到一台洗衣机，使用一个月后，如果不满意，可以免费退还，不收取任何费用。”

常海燕眼睛不禁一亮：“这创意，真是绝了。”

雷永顺撇撇嘴：“绝什么呀，策划这个方案的脑子绝对有病，我要是顾客，肯定免费使一个月啊。”

常海燕白了眼雷永顺：“那你是不知道习惯的可怕之处。”

就在这时，常海燕看着黄广年在助理齐润东和一群国美高管的陪同下，从旁边的停车场过来。

常海燕急忙将轿车停在路边，拿起她的乾坤包，朝着黄广年跑去。

只是非常可惜，国美电器大卖场外面太多人了，她根本就挤不过去。

黄广年突然看到几名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的新闻记者，正在采访正在排队的百姓。

黄广年微微皱起眉头：“小齐！”

“黄总！”

“你去看看，如果是正面报导，给他们封一个大红包，如果是负面报道，你知道怎么做了？”

齐润东点点头：“明白。”

齐润东走向新闻记者。

一名拿着话筒的记者，对着摄像机镜头，正在采访一名排队的客户：“你好，你是前来参加免费送洗衣机进万家活动的吗？”

“我听说国美电器正在搞免费送洗衣机进万家活动，就跑过来了。”

记者：“那你知道这个免费送洗衣机进万家的活动方案吗？”

“知道啊……”

不等顾客说完，摄影师发现了正门前的黄广年，他急忙催促道：“小冯，快，黄总……”

那名记者也看到黄广年到来，急忙扔下排队的百姓，向黄广年冲去。

记者将话筒替到黄广年面前：“黄总……黄总，我帝都日报的记者，想采访您一下。”

小齐打听好了消息，向黄广年示意有益无害。

黄广年转身，面带微笑：“我时间有限！”

记者说道：“就在前不久，光明牌洗衣机在国美电器独家销售，已经售罄，并且明日预订的用户高达七千台以上，请问黄总，是什么原因让你选择这个名不见传的光明牌洗衣机？”

事实上，光明第六分厂的洗衣机库存说是有将近二十万台，事实上只有十八万多一点，短时间内六分厂是无法恢复生产的，眼看着销量每天维持在四千台左右，日渐平稳，陆文皓又向他出了一个主意，每家分店只供应该一百台，二十家分店每天最高出货量只有两千台。

由于不再限量供应，反而制造出了一种光明牌洗衣机供不应求的假象。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会珍惜和重视，由于免费送的洗衣机有限，这时百姓更愿意相信国美电器的诚意，他们为了得到这种免费的洗衣机就早早排队。

当然，国美电器选址相当重要，都是繁华地段，大量顾客提前排队，影响了交通，也影响了市民的正常生活，同时也引来了媒体的新一轮关注。

黄广年笑了笑：“首先，是我更正你一点，光明洗衣机并非名不见传，光明洗衣机的制造厂商，是我国传统机械巨头有着“南徐工，北光明”之称光明机械厂生产，相信接触过光明机械产品的用户，都应该清楚，光明机械视质量为生命。当然，我们国美电器也有强大的实力………”

“光明……陆文皓！”

常海燕喃喃自语：“看不出这个小老弟还满厉害的嘛！”

“你认识他？”

雷永顺的神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常海燕点点头：“也算认识吧！”

雷永顺郑重的道：“我算看出来了，这个黄广年就是有意躲着我们，我们不如绕开他，直接去找陆文皓，让他给咱们出一个营销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