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她已经跟了我们四天了,您看……”
道隐欲言又止,他跟随卫永昌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公子这是玩的一手欲擒故纵还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道隐不知道是哪种情况,不敢胡乱猜测,也不想知道,身为护卫,要做的就是断情绝欲,生为他人矛,死为他人盾,这是教诲,终身不忘!
“无妨!”卫永昌只示意道隐不要声张,嘴角不自觉上扬,这姑娘有意思,跟了他们四五天了,许是为了报恩,每日也是餐风露宿,能吃得了这种苦,想来也是可怜人家。
“公子这模样,怕是想要那女子常伴左右吧!”
“瞎说!”道隐辩驳,“我家公子人中龙凤,怎么能娶那种俗物?”
“俗物?”卫永昌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若这辈子真求一女子陪伴,那些终日诗词歌赋足不出户的大家女子绝不是他要的,不如,娶了这智伯瑶?不过,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终究是一厢情愿,那姑娘可没说愿意。
“你们看,这主子想的什么,脸上清清楚楚,”因着是跟随卫永昌多年的老人,有些话还真有人敢讲,“那大家姑娘一个个弱不禁风的,哪里似这江湖儿女热情如火,真要是娶了那小野猫,这主子还不是日日度春宵?”
“夜夜做新郎!”
“哈哈哈!”都是些青壮年的汉子,这类荤话说起来口无遮拦,也算是解乏。
智伯瑶听了面红耳赤,咬牙切齿,姑奶奶身上的肉也是你敢盯上的?混账!下流!
“动手!”一声令下,那事先埋伏好的队伍开始行动,他们本就占领高地,加上对地势的了解,可谓先机占尽。
智伯瑶冷冷看着巨大的石头从山坡滚落,将谷底那渺小如蝼蚁的人群碾压,所谓惨叫,如此动听,所谓炼狱,不过如此,红色在大地上绽放,那是她最熟悉的颜色,也是师父教给她的第一种颜色。
“公子,这边走!”道隐毕竟身经千锤百炼,这种阵仗,还不足以让他失了分寸,他的眼神如同老鹰一般锐利。
卫永昌并未撤离,他从来都不是一个独善其身的人,如此关头,不忘记自己的下属,更让他记挂的,是那尾随了他们一路的少女,她一个人,有没有被伏击?
“蠢透了,巨石从来不在乎要面对的是一个还是一群,因为蝼蚁始终是蝼蚁。”智伯瑶伸长了脖子窥探。
近了,近了,八块石头同时滚落,渐成包围之势态,智伯瑶倒要看看他怎样能逃出生天。
“小心!”半空中爆出一声惊雷,两个身影似是天人不知从何处而来。
一个人身着白衣,翩然而至,如冬日飞雪,一尘不染,冷峻的面庞上面写满了波澜不惊。
“师父!”智伯瑶忍不住低声叫了出来,师父怎会出现在此?此地危险!
另外那人,是一女子,红衣黑靴,背上一把半人高的长刀,落地瞬间,长刀出鞘,银光乍现,呼啸着将一块巨石劈成两半!好身手!
智伯瑶打了信号,让埋伏的队伍速速离去,自己将一身夜行装束一脱,冲着战场急急而奔,加入了突围队伍。
这场突围,很是惨烈,毕竟智伯瑶带出来的队伍,撤退也要装成殊死一战不敌对方落荒而逃。
“好险。”说这话的时候,方无隅正拿着帕子把剑上的污血擦净,擦拭完毕,帕子被随手丢弃,“他们不配玷污我的剑。”
白衣上沾了两点血污,看着却有几分傲雪红梅的味道,在智伯瑶眼里,师父,怎么样也好看。
“多谢各位出手相救,不知该怎么称呼?”
那头卫永昌清点了剩下的人马,把手上的人安置妥当了,跑过来抱拳拱手。
“这位呢,就是大名鼎鼎的……”智伯瑶正要隆重推出自己的师父,就被方无隅打断了。
“在下江湖草莽一个,不值一提。”方无隅淡淡地说道。
师父啊,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谦虚?
“这位是我的徒弟……”方无隅正欲介绍。
卫永昌瞥了她一眼,有情还似无意道:“是智伯瑶姑娘,之前见过了。”
方无隅看智伯瑶一眼,智伯瑶抬头望天,仿佛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这位是我的旧友,艳雪姑娘。”方无隅介绍着。
智伯瑶这才肯正眼去看这与师父一同出现的红衣女子,她讨厌这个穿红衣的艳雪。
艳雪抱拳,算是打了声招呼。
智伯瑶瞧见艳雪没什么变化,浓眉大眼,五官深邃,雪白的脸上嘴唇红的像血。
智伯瑶很不服气地想着,也不算好看,凭什么让师父移不开眼!
艳雪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倒是跟师父像得很。
智伯瑶的敌意很是明显,毕竟十七岁的小姑娘,再怎么掩饰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心事流露出来。
结伴而行的路上,同样藏不住心事的还有卫永昌。
“新鲜的桂花糕,”卫永昌派手下给每个人都送了一份,以示公正,唯独智伯瑶那一份,是他亲自经手的。
“不吃你的东西!”智伯瑶气鼓鼓把那糕点摔在地上,要不是师父看着,那捶着卫永昌胸口的拳头本来是要落在卫永昌的脸上。
“你瞧,像不像小夫妻闹别扭?”
“像你个头!”智伯瑶生气,一晃匕首,那人坐着的椅子裂成了八段。
众人惊叹:“小姑娘好身手。”
他们不知,若是没有方无隅,裂成八段的肯定是他们。
“过了这里,就是未央都城,那里商业繁华,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不如就送你们到这里吧。”方无隅拱手。
卫永昌到底是背负了使命出来的,分得清轻重,只道一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两人摆了摆文人那套,你来我往,折柳相送。
智伯瑶才不管这些,内心只有窃喜,终于要把这超级无敌大包袱甩掉了,终于,师父能把目光分我一半了。
“你如今在做些什么?”是艳雪主动搭话的,要命的是艳雪声音很动人,如雪落无声一般润人心田,又似山野钟声,不可亵玩。
“跟师父在一起。”智伯瑶答道。
艳雪听到这个孩子气的回答,一手拍在智伯瑶肩上,两眼看着她,很郑重地说:“师徒情深,但我还要告诉你,别让情感蒙蔽双眼。”
一道寒光闪过,智伯瑶已经飘到方无隅身后,眼角余光瞟到艳雪,又把头扭过去,将那花哨匕首收进袖子里。
艳雪看了看还在自己指尖抓着的布料,知晓智伯瑶对自己的敌意,不再多言。
天色已晚,金黄色的晚霞也渐渐失去了神采,三人寻了住处歇下,那是江湖上的朋友开的客栈,立于山顶,主人很是雅致。
三人各住一间。
夜幕真正降临,山间只有蝉鸣。
智伯瑶爬到房顶上去吹笛子,若是赶上师父心情好的时候,会跟她合奏,但看起来今天,师父没听到她的笛声。
“我看他心情好得很!”智伯瑶想着白天师父跟那卫永昌分别的场面,很是气恼,“难道师父没有听到?这么早就歇息了?”
晚上气温骤降,极冷,智伯瑶抱臂缩着脖子,哈出的气化作白色的雾散落在空中,就像艳雪这个名字一样让人气恼,身冷,心更冷。
屋里点了油灯,小小的火苗在漆黑的夜里绽放着光彩。
两个人相拥纠缠的画面映照在窗户纸上。
这是师父的房间还是艳雪的房间?
智伯瑶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乌鸦从低空掠过头顶投射下一片阴影,清冷的月光如刺骨的溪水侵入人的五脏六腑。
眼前,是整个世界的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