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焱都云若寺后院的杂屋里。
“嗯!”“哐啷……”沉闷声,重物落地声,在杂屋里突兀的响起,以及重重的惊慌失措带着疼痛的喘气声,随着“啪啦”一声响,房门被重重的打开,从里面跑出一个发丝凌乱面色惊慌的女子。
女子跑出房门后,直直的从台阶上滚下来,可她什么也顾不得,颤抖着的双手在空气中胡乱的摸着,慌不择路,踉踉跄跄的朝院外跑去。
“站住,你这个小瞎子,你给老子站住!”在她身后,一个肥头大耳面容丑陋的中年男人一手捂着头,一手撑着地面连滚带爬的朝她追了上去。看着出了院往池边跑去的女子,满脸狰狞。
“不,我不能停,我一定要离开这里,为什么忆殇哥哥不在这,他在哪?”
唐惠不甘的往前跑,记忆中这里是云若寺后院,只要出了后院就能到前院,只要到了前院她就能得救了。
还有,她明明是约了忆殇哥哥在这里见面的,怎么来的不是他。她的贴身婢女春阳怎么也没在这院外守着?
想到这,一股不安感立涌心头。
她是御史大夫家嫡长女,而莫忆殇是东胡国质太子,她与莫忆殇一起长大,又一起在皇觉书院一起上学,私交甚深。
今日她会来这里,是因为莫忆殇告诉她发现了个有趣的题,想听听她的意见,看日后能否书写成册在景王面前得到赞赏,能早日放他回国,所以她才会找个上香的理由,让对她言听计从的三妹妹带她来这约他见上一面。
与质太子有私交若让外人知晓可不是一件好事,但眼下是有人要毁她清白,她这是招谁惹谁了?
一时间她想不明白,更多的是不甘心,而身后那追来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这让她更是心慌起来,脚下一滑,跌在地上,手撑着地面感到湿滑的很,又是心一紧,她到了后院的水池边了。
那追她的人见到她率倒在地,得意的仰头大笑,放慢脚步,不再急着追上去。
就在此时,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抱着池边一棵大柳树,一时不知往哪方跑去的唐惠听得一个熟悉的叱喝声传来:“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唐韵!她的好妹妹!可是她在喊谁?
“三姑娘,那小瞎子跑出来了。”那胖子指着唐惠的藏身地怯怯的回。
唐韵转头便看到了唐惠,心里一慌,冲着胖子就喊:“还不上去带她回屋,难道你不想成为御史大人的女婿了吗?”幽凉之声入骨,让唐惠不由的打了个冷颤,这居然是她布的一个局!
胖子见她动怒,立马就冲唐惠跑过去。“站住,除非你想死!”
听着跑步声,唐惠转头冲胖子跑动的方向厉喝,随后又深吸了口气,平复紧张的心情,缓缓的往唐韵的方向镇定的喊道:“妹妹不惜赔上整个御史府的声誉也要让毁了我,难道就不怕自己日后被我这坏名声牵累吗?”
唐韵见她那气定神闲的样子,杀意溢起,但她有备而来,怎会被唐惠给吓倒,优雅的一笑,慢条斯理的道:“姐姐倒是提醒了妹妹,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原本只是想让姐姐身败名裂而已,可姐姐却提醒了妹妹我……”唐韵一脸为难,慢慢的朝她走过去。
同时朝着胖子厉喝:“你这胖子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把她拖屋内去。到时是死是活由你定。”
“你……你为何要这样做?”唐惠紧抱着柳树,满腔怒火。她没料到自己这个妹妹心如此狠毒,居然会想她死!
她有眼疾,想要凭一已之力之这里跑出去,怕是不可能了,而且这院外还不知道有什么,她若是想要保全自己的声誉,怕是只能命丧于此!
“为什么?你这个瞎子,凭什么能嫁给六皇子——掠王做王妃,如若没了你,六王妃的位子便是我的!”唐韵愤怒不已,她恨这瞎子居然能嫁入王室,而她不能。
唐惠一愣,这门婚事她也不同意,可是景王亲定的,她无力拒绝。
听着那脚步声越近,唐惠心一沉,快速的取下一只耳环扔到树下草丛里,不再多想,纵身一跃,跳到身后湖里。
想要毁她,让她死的不洁,这不可能!她唐惠是焱都有名的才女,哪怕死,也得自己选择!只是,她不甘心!“扑通……”池面水珠四溅,泛起一圈涟漪。
在岸上的唐韵见状,立马让胖子下水去找,可胖子却因不会水,只敢在水边试探。
跳入水中的唐惠不敢乱动,更不敢让自己露头。她紧憋着气,踩着池底,任冰冷的池水入骨,默默念着莫忆殇的名字。
她约莫忆殇来此见面,虽然被支走了,但依他的性子定会在寺内寻找,她这么一跳也是在博,在等他寻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听得水面唐韵的怒喝声越来越小,四周一片静谧,而她四肢也使不上力,池水一口一口的往她口里灌去……她无法呼吸了……她输了。
她要死了。
不过没关系,她出门前祖母特意叮嘱过,不能让唐韵离了她身边,如若出了事,唯她是问!
刚刚她将耳环丢在草丛里,又在那抱着的柳树上用指甲抠破了树皮,写了个三。
她那个好三妹,这辈子也得和她的死纠扯不清了!
她唐惠这一生行善积德,不争不抢,不喜不怒,只求来世能有个好身体,能让她见到阳光,见到蓝天白云,见见那被称为国色的牡丹!
可此刻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好重好重,重到她都不能再想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