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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杨老倌,杨梅坐不住了,留下乔云在医院看着老太太,她连忙出了门。她本来就想赚点小钱花花,现在乔云留了下来,那就更得加快步伐了,在这个计划里必不可少的一环要着落到刘爱英的身上。
等她来到缝纫社,已经关了门,铺板门上连停业的告示都张贴出来了。难怪今天早上刘爱英的反应那么失常,原来她今天就已经失业了。
再转战家属院,刘爱英果然在家。人有些焦虑过度的感觉,正忙着清洗家里的床帐被褥,就连李婉房间里的那挂粉色窗帘都没有放过。昨天杨梅可是看过了,那窗帘明明干净得很。
“刘姨,我想了个活,也不知道能干不能干。”杨梅省了绕圈子,上前就是直入正题。“干好了应该不少赚钱。”
‘赚钱’两个字如同有魔力一般,立马拉回了刘爱英的注意力。“说说,姨给你琢磨琢磨。”
“只是这事凭我可干不了,非得刘姨这样能干的才成。”
原本刘爱英还以为杨梅找她参详来了,结果这事还跟她有关?“啥活?快给刘姨说说!”刘爱英有些迫不及待了。
如果是外人看到这一幕,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一个成年人正在讨主意的对象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可两个当事人却是丝毫没觉出什么不妥来。
杨梅是经常没有身为七岁孩子的自觉,而刘爱英也没感觉这是有原因的。
当初第一次看到杨梅,是她来缝纫社前卖干香鳝鱼段,接着又来了第二次,刘爱英一直旁观着,觉得杨梅行事老练,沉稳大方,根本就不像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而且她真真切切的赚了钱,赚到了给奶奶看病的钱!
昨天听到从干娘于婆婆的嘴里说出来的钱数,她着实吃了一惊,但随后又了然,两次的生意有多好,她可是亲自看了的,总之,她相信这是个有本事的孩子。
虽然现在确实也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心理。
“我发现医院里的伙食很单调,里面住院的全都是病人,每天除了白粥还是白粥,可让人受不了。”杨梅也没打算卖关子,“不如做点吃的去卖?”
“卖吃的啊?怕是不成。”刘爱英听了杨梅的话只觉得自己的心凉了半截,正所谓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看来杨梅的能干也有限啊,到底只是个孩子,都是自己急糊涂了!
“现在粮食紧缺,上哪儿找原材料去啊?”想了想,她还是说明了其中的利害,说到底,还是杨梅年纪太小不懂得,“再说能住到医院里来的,大多数都是县城以及周边的民众,一日三顿可都是自家送的呢。也没必要到花那钱上外头买去。”
确实,像杨家村那么偏远的地方,村民们生了病一般都是找本土会点药理的草药郎中,乡里乡亲的花不了钱,提几个鸡蛋就解决了问题,再不济还有赤脚医生,每个村里都有。
当然赤脚医生都拿不下的病也有很多,但村民们一般都选择了等死熬日子。没钱看病是一个方面,生产队出工走不开也是一个原因,这时候乡下一切生活物资都与工分挂勾,可耽搁不起,不然杨老倌在医院看护了两天也不会那样的焦急了。
“是,要粮食的吃食肯定做不了,这我也知道。那要是做豆腐脑这样简便的呢?”城里的口粮都是按计划分配,管制得很严,但肯定也有暗中的交易,比如不那么显眼的大豆之类的,应该不难弄到吧?这也正是杨梅需要向刘爱英打听的消息。
“豆腐脑?”这东西她熟啊,家里两个孩子馋得很,有时候她也会花两角钱去豆腐店买上两碗给孩子们解解馋,不过豆腐店里备的量也不多,非得起个大早才能排上,去晚了根本就没处买去。
这样一想,倒真的不错!“可以啊,你不知道买碗豆腐脑要排多长的队!”刘爱英这会儿终是精神了。“可是,能行吗?”她似乎好好的想了一会儿,仰着的脸隐隐有兴奋之色,可两只手放在前面又不安的相互交替搓着,“这大街上也没看到人卖啊!”
“呵呵……刘姨是担心这个啊?满大街要都是了,咱们也不用想了啊。我上回去你们缝纫社门口卖干香鳝鱼段不也没事?”
刘爱英低头沉思了好一阵子,“是呢,现在城郊也有不少村民拿菜到城里卖,倒也没什么人管。”现在说投机倒把的人好像也不多了,虽然私自做买卖什么的可能会让人看不起。但现在家里这个样子,还怕人说?
刘爱英咬了咬牙,“是个好主意!”可转头又露出了难色,“可豆腐脑那玩意儿要怎么做啊?我不会!”
杨梅见刘爱英已经做出了决定,便笑了笑,“做倒不难做,我奶奶就是现成的师傅!做豆腐她老人家可是行家里手。”
杨梅还真没诳她,听说乡下人家过年都是自己做豆腐的,做豆腐脑当然不成问题啦。
把奶奶推出来,就是要隐藏自己,即使刘爱英对她的包容已超出了一般人的范围,但杨梅没打算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她毕竟还只有七岁,暂时还是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小孩子吧。
只要刘爱英能想办法把豆腐脑做出来,自己跟乔云就有活干,毕竟县城的市场那么大。在照顾好奶奶之余,还能有份收入,怎么想怎么划算啊。
其实来找刘爱英之前,杨梅心里也有些打鼓。‘下海’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词儿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工人才是老大哥的思想还在蔓延,能进工厂做工人才是崇高的事业,小商小贩是会被人鄙视的、上不得台面的行为。
早些年的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后来的投机倒把,那可就是要挨批斗、劳改的。
没料到刘爱英倒是个胆儿大的,一口应承下来,答应得极爽快。这除了与她目前极艰难的处境有关之外,还与她这些年在黑市的经历,以及自己的性格、胆色分不开的。想来活该她就是那头一批吃螃蟹的人!
前几年县城里确实看不到什么小商小贩,做点买卖也是跟小偷似的,躲躲藏藏。但这两年气氛明显松快了,这从她常年购买议价粮时就能深切的感觉到。
有城郊的农民朋友不满意供销社给出的价钱,自己挑了菜来卖的事已经是半公开化了,也没见人管。像杨梅在缝纫社门口卖干香鳝鱼段,大多数的市民已经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