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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珍秀跟杨梅在临水县的生意做得是红红火火,而她们上县城做生意的消息也终于在杨家村八队流传开来。
对此首当其冲表示不屑的人就是齐昌兰。
缝纫这门手艺还是她教授给杨珍秀的呢,有好些衣服的款式她都藏了私,并没有教给她,比如做旗袍。在齐昌兰的眼里,杨珍秀并不算一个合格的裁缝师傅。哼,一个半罐子的裁缝能在县城里挣到钱?
当她将杨珍秀上县城做生意的事当笑话一样讲给二毛听的时候,二毛完全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最后一次高老师来杨家村八队已经是半个月以前的事了,现在学校放了假音讯全无,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清荷,你在想些什么?你看看这件衣服烫得!”齐昌兰亏得及时发现二毛的不对劲,不然她手底下正在熨烫的那条裤子就要被烧着了!
“啊?”二毛被齐昌兰惊醒,慌得跳了起来。“没什么,没什么!”
对于高老师的事,她的直觉就是不能说。
齐昌兰白了二毛一眼,心里暗自警醒。知女莫若母,自己女儿想什么,她就是猜也能猜到一个大概。或许该是到了二毛说门亲事的时候了。
不管是齐昌兰,还是杨老倌或是于婆婆,都没人能料到杨珍秀一上县城就能挣到钱回来。
只有乔云和四毛,他们或多或少见识过杨梅的手段,现在对杨梅还抱有盲目的信心。毕竟种植蘑菇的主意当初就是杨梅捣鼓出来的,现在才卖过四茬,就已经有了三百多钱块的收入。就连四毛赚到的人工钱缴下学期的学费都已经足够了。
在临水县城,‘珍秀时装店’的红火生意一直持续到了腊月二十二。罩衣的款式已经流传出来,在杨梅有一天去露天集市买菜的时候,已经看到了仿制品,不过无论是做工,还是布料,都还达不到‘珍秀时装店’的效果。
毕竟杨珍秀当初包的是供销社里的库存,现在这个时节不是哪里都还能买到的确良布料的。杨梅设计的罩衣,点睛之笔就在于多种色彩鲜亮的的确良布料巧妙的搭配,而造成的视觉冲击。
能做这么多天的生意,而且还保持着领先的地位,这点杨梅已经很满意了。
阴冷了好些天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雪。先是密密匝匝的雪粒子,噼噼啪啪的落下来,敲打着地面、屋顶,在地下结上一层薄薄的坚冰,到了夜里,一团一团的鹅毛大雪,才扑天盖地的落下来。
铺子里即使是生了两个藕煤灶子,仍然难挡彻骨的寒冷。手伸出来很快指尖就冷得生痛,在这样的天气里,再做什么确实有些为难。自从杨珍秀开始做罩衣,杨梅又拜托街道办的王主任在供销社采购了一大批库存的的确良布料,到现在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梅儿你早些睡去吧,我再做会儿就睡。”杨珍秀有些内疚的推了推杨梅。
这些天的盈门的顾客让她根本感觉不到辛苦,但杨梅还只是一个孩子,每天跟她一样早起晚睡,好不容易长的一点肉,又瘦了一圈。
“妈你也早点睡吧。”杨梅打了个哈欠,确实有些撑不住。她在心底盘算着,再过两天,也该回家过年了。
进到里间,白炽灯泡把房间照透亮,杨梅趴在玻璃窗外看了一眼,苍翠的香樟树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只留下一个不甚明显的高大轮廓。白雪落到围墙顶上,堆积起来,看上去又高大了不少,只有墙面还裸露着灰色的墙皮,此刻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冰冷的光。
雪花飘扬很美,处处透着飘逸,却又静谧无声。
明明柔弱无骨,明明轻若鸿毛,甚至连一丝零度以上的热量都经受不住,却偏偏让人无法小觑。无论多高大威猛的建筑,无论多生机勃勃的植被,全都被它覆盖,只能见到白雪皑皑。
‘瑞雪兆丰年’,雪总让人欣喜。
特别是杨梅,下雪的记忆已经远去很久了,把头抵在玻璃窗上,通过清冷,感觉着雪的味道。孩子气的往玻璃窗上哈气,不知道明天起来会不会结一层美丽的窗花。
“该睡了啊。”从外屋传来杨珍秀叮嘱的声音。
杨梅无声的笑了笑,“好!”
这样的互动她已经很习惯了,恍惚又回到了那些年与妈妈相依为命的日子。
与杨梅一同上床的,还有一个花布口袋。那里面存放着她们全部的家当。不知不觉间,杨梅养成了睡前数钱的习惯,一角一元的零钞,似乎对她有着致使的诱惑,即使是冰冷的硬币,滚落下来相碰的清脆响声,都无比的悦耳。
杨梅一边数,一边整理,尽管里面的钱每一张都非常整齐。
杨珍秀听到声音轻声的笑了笑,“这孩子!”她不用看都能想像出来,女儿数钱时脸上欢欣雀跃的样子。正是那欢欣,鼓舞着她的斗志,只有为此付出,她才会觉得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
杨珍秀搓了搓几乎冻僵的手,放在煤灶上烤了烤,又拿起剪刀继续裁剪。
不大的功夫,那些钱又被杨梅数了一个遍,还差三块五角就够一千五百块了,不够十天,就有这样的收获已经很不错了。再看看列出的过年需要花销的单子,杨梅又蹙起了眉头。
杨老倌、于婆婆、乔云以及杨珍秀每人的过年新衣还没有开始做,瓜子点心也要备一些,杨老倌的帽子已经很旧了,昨天她在供销社看中了一顶狗皮帽子,挺暖和的,于婆婆的老寒腿也该备一条保暖的线裤,这些都不能省。
又埋着头做了一会儿加减法,杨梅还是觉得手里的钱太少了,重生以来,她一直浑浑噩噩的状态终于在金钱的刺激下清醒了过来。
向来她就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老天对她已经足够好了,重活一世,尽力的让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都过得好,这是最基本的底线。
最后掂了掂钱袋,杨梅踌躇满志的躺下,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却无比的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