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天空里一双大手以不可抵挡的气势打开了那扇众人期待的大门。
“吱呀吱呀”,这往常能让人酸掉牙的开门声,如今却让在门口翘首期盼已久的众人眼里放光。
江小楼想叹气,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大坑,而且坑爹的是还是她自己跳下去的。
不知为什么,望着洞开的大门,江小楼心头居然十分忐忑,当初猜到桃花师傅是天魔圣主时都没有的心情。
江小楼的脚步刚刚停了下,后面急切的人群已经蜂拥过来,一下子江小楼被挤了进去。
远远的天边,白云围绕下,两人正在对弈。
“福临,你每天一开幻境,到底在找什么?”持黑子的白衣仙子问道。
持白子的黑衣仙子放下手中一子,淡漠的眼神往下看了看才道,“没找什么,有趣而已。”
白衣轻轻一叹,双眼怜惜地往下望去,“可惜!可惜啊!”
可惜这些人命在堂堂福临大仙眼里只是有趣而已。随即他轻轻一笑,也只有福临大仙才这么无所顾忌地敢说有趣,这么多人命,换个人恐怕早被下到地仙牢了。
上千个人同一个大门挤了进去,一瞬间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
原本与江小楼紧紧相邻的空明小和尚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江小楼倒没诧异。仙人的幻境,万般皆有可能。
不过,这些花,这些草倒是开得正好。
阳光微洒,不冷不热,一片绿荫如床,江小楼真想躺下来睡一觉。
她刚刚坐下来,面前就出现一群人。
十几个像是屁股后面着火一样跑了过来,江小楼自顾自的从空间里拿出枕头和垫子来。
打架好累,想必这些人看到她这个动作会无视她吧?
这群人直接从她身旁跑过,蹲在一块大石头边上,小心地采着那里差点被江小楼给踩扁的几朵小黄花。
江小楼刚铺好垫子,就有一个美丽的姑娘走过来,不是同她哈拉,“喂,这里的龙灵草是不是你拿了?”
龙灵草?没听过,没见过。江小楼摇头。
可人家不信,龙灵草那么好的东西除非是瞎子才会看不到。
“交出龙灵草!饶你不死!”
江小楼强忍不耐,她不想一进来就跟人打架,何况对方那么多人,打起来太麻烦。江小楼轻轻推开她鼻尖前美丽姑娘的尖尖食指,这样指人太不礼貌了。
随后,江小楼躺了下来。虽然是幻境,不过躺一下想必还是没啥大碍的。
那漂亮姑娘的脸都绿了。从小到大江小楼是第一个这么无视她的人。
美丽的眼睛里噙着恶毒,漂亮的小脚狠狠地飞出去想把江小楼踢飞,谁料平时能踢裂一块大石的脚却像是踢在一块铁板上。
姑娘抱着脚噙着泪再一看,眼前哪有那个可恶的臭丫头,明明就是一块大石头。
再回头,身后空无一人,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师兄弟也一个都不见。
啊!啊!啊!
姑娘大哭大叫,惊起草丛里两只小兔,那块大石突然生出两只手,迅速地逮到两只小兔。
江小楼随手弹出两粒石子,一粒弹向那姑娘的哑穴,一粒弹向远处的山石。
瞬间哑然的姑娘恐惧地看向远处那块空无一人的山石,突然拔足飞奔,方向正与山石相反。
江小楼搔搔头发,略显不耐地爬起来。
这下子好了,这个臭女人声音这么大,把不该醒来的东西给唤醒了。
她认命地爬起来,垫子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臭尖已经闻到一股浓厚的腥味。
下一瞬,一条水桶粗的蟒蛇飞速爬过来。
江小楼摸摸胳膊上的鸡皮,很遗憾饕餮那吃货死都不肯跟进来,要不哪轮得上她亲自对上这让人头皮发麻的玩意。
或许女子天生就对这种软绵绵滑溜溜的东西有些发怵,江小楼紧贴着山壁躲过大蛇尾巴那一甩时,浑身发软的长长叹了口气。
只有自己,没有饕餮,没有幻幻,没有空明,更没有了一直挡在自己面前的师傅。
那么,来吧!
这一刻,江小楼的眼神忽然变得坚毅,她手握长剑,脸上的神色仿佛如临大敌。
天地间忽然一暗,蟒蛇仿佛感应到危险,大尾忽然临天一转,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重重砸向江小楼,这一下要是砸中江小楼,瞬间江小楼就变成肉泥。
那一剑如金色闪电,如果觉风老和尚在场肯定会惊叹:临天一剑!这一剑已非凡人能挥出,这一剑曾经为金山寺带来天下第一寺的名声,这一剑已经上千年没有在人间出现过。
这一剑,现在再次出现。
江小楼不知这一剑的威名,也从没见过这一剑的威力,她只知,这一剑仿佛在她的身体里,在她的脑海里,在她的手上,已经蛰伏许久许久,久到终于破体而出,酣畅淋漓。
江小楼眼中的不可置信只是一刹,这个结果仿佛在她的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水桶粗,近三十丈长的金色蟒蛇此时才完完全全的露出全貌。在它的头顶,原本固不可摧的头盖骨上,有一道十分浅的剑痕,顺着这道痕迹,一条长长的白色细线蜿蜒而下,整条蛇身被这条细线一分为二。
一阵风吹来,死蛇忽然化灰不见。
江小楼遗憾,她仿佛看到那条蛇肚子之间有颗金丹。后来一想,这是幻境,恐怕这蛇也是幻境,才略觉安慰。
想着这幻境里所遇会越来越难,越来越险,江小楼就又想叹气。不过,不仅仅因为幻幻,更是宿命。
在觉风老和尚提起福临大仙和临仙幻境时,她就有种预感,福临大仙或是临仙幻境和她有关。
一阵风又来,原本无路的面前忽然出现三条路。
一条青石小路,颗颗可爱雪白的鹅卵石铺就。
一条黄土大路,仍有马车痕迹。
第三条则是一条黄金路,黄金光芒耀眼异常。
江小楼一愣,忽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来,随手一扔,骨碌碌其中一粒正指那条黄金大道。
原来是颗色子。
江小楼手一收,想再扔一次。她实在不想进入那条晃眼头疼的黄金路。又一想,还是算了,既然命中如此,想必换一条路,结果还是一样。
江小楼取出一个眼罩带在眼上,才觉得那些闪闪发光的金色不那么晃眼。
行不过十丈,似乎已经是终点。
一面大大的高高的似乎看不到顶的黄金墙高高矗立,上面只有两个黑色大字“欢迎”!
欢迎来送死?
看到这两字,江小楼心头却只浮现这么一句话。
她唇角微微一勾,感到有意思。身上的黄金甲,簌簌全开,倒与这里一片金黄颇为契合。
“欢迎”二字突然大放金光,照在江小楼的黄金甲上,那层金光里居然带着淡淡喜悦。
江小楼讶异,却毫不犹豫的穿过金光,走进金光下盛开的大道。
金光大道。
走在金光大道里的江小楼十分不舒服,有一种窒息的掐喉感一直都在,呼吸在一瞬间停止,在江小楼以为她要死在那一刻时,她终于走到尽头。
大片空气终于流转,江小楼捂住嘴巴大口喘气,恨不能一下子把这片空气全部吸进肺里。
终于能正常呼吸时,再回头,江小楼发现刚刚那条不过五丈长的金光大道已经消失不见。
她不知,生死只在一瞬,若非她身上黄金甲,她恐怕早已湮灭在金光里。
这是早已定好的宿命。
江小楼不认命,却仍然沿着宿命走。
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白色鹅卵小道。
江小楼微笑,恐怕这条小道跟刚刚门口那条是相通的罢。
小道修剪的很整齐,每颗石头一般大小,透着白色的光,人走在上面,会感觉心清气爽,有一种想要就这么永远走下去的感觉。
不远处,有一对非常出色的中年男女在对着江小楼招手。江小楼无比欣喜,那是她的父母。
她狂奔,招起一路狂风,却在尽头的一刹那,父母忽然变成她的师傅。
师傅仍是一脸笑容,手里拿着桃花扇,温和慈祥,“小楼,回来了。”
江小楼茫然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她心里狂叫,不该这样的。
“小楼,小楼,小楼!小楼!小楼!”
从声声熟悉的叫声中醒来,江小楼发现她仍躺在苍云界她熟悉的床上,床头眉头紧皱的师傅看到她醒来的那一刹双眉舒展,眼神欣喜。
随即,那种久违的熟悉感让江小楼刹那间仿佛忘记了件十分重要的事。
桃花师傅潋滟的脸上轻笑,白玉指尖轻抚过她深皱的眉头,“小楼,还在生师傅的气啊?不是师傅不让你去,实在是这次仙门大开的时间地点太过诡异,师傅也是担心你而已。听说仙兽门新得一只灵兽,师傅想着你肯定喜欢,给你拿来了,你去瞧瞧,喜不喜欢?”
听到仙兽门新得的灵兽,江小楼撇开心头那抹不安。仙兽门向来能找到些稀奇古怪却又非常可爱的灵兽,她向来喜欢跟那些还未调教过的灵兽厮混,那些灵兽野性未除,却又天真憨厚,江小楼跟它们在一起总觉得心情轻松自如。
日子很快乐,过得很快。
一转眼,十年过去。师傅说,小楼长大了,长成漂亮姑娘了,师傅可真舍不得。
然后,花轿,新娘新郎。
江小楼觉得像在作梦,可她摔倒受伤会流血会痛,吃到好甜的会牙疼,还有那只叫幻幻的小灵兽舔她脸时她会感到幸福。
这一切真实得像在做梦。
她成亲的那天,天气很好。
她不是盲婚哑嫁,新郎她见过,很漂亮精致,江小楼都觉得他们两个肯定是性别弄错了。
师门上上下下都为她高兴,师傅更是一脸“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江小楼总觉得胸口空空的,她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结婚,生子,这不是她应该走的路。
当初她上山是为了什么?
江小楼想破脑袋都想不起当初她为什么要上山?
她记得当初她上山好像是为了学什么东西来着?用力想着,头忽然痛起来。
师傅走过来,轻轻在她头两侧太阳穴揉揉,嘴里温声道,“小楼,又头痛了?没事,成了亲就好了。”
噢,她想起来她成亲是因为她这个头痛病一直看不好,来个道士说是成个亲冲一冲就好了。
上轿,下轿,磕头,拜堂。
一切很顺利,顺利得让江小楼直打漂。
新郎揭盖头时,江小楼手一抖,差点拦着不让揭。
盖头下,不是娇羞妩媚的新娘脸,一脸怔然,一脸茫然。
结果盖头揭开,新郎居然不是那个她见过的精美标致的美男。
江小楼倒是松口气,冲喜能冲出个美男,她自个儿都觉得有问题。
眼前这新郎,莫名有些眼熟。
直到门关上,帐放下,衣服脱下,江小楼才一怔。
眼前这新郎明明是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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