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爱的王贵妃怕热,起初是玉体红肿,后大吐大泄,娇颜日见枯槁,皇帝心急召来太医。太医说:“娘娘这是因暑热天气,好冷淘冰镇之食,正是饱腹受寒而引起的霍乱之症。”
见爱妃如此遭罪,皇帝也没心思打理朝政,带上众嫔妃一块去夏宫避暑,百官放假三日。百官近些日子苦不堪言,乐得放假。
同僚陈定来府上拜访,易之听东子通报,还颇为惊讶。自己起身去迎接,见到陈定,笑道:“王翰林没逮着你吗?”
陈定一收扇子,摇摇扇骨,笑答:“论侍读、侍讲、修撰、编修、检讨各科,我都不算是优异的,倒无所谓听不听,他知道我乐趣不在此,才不理会我呢。倒是石将军遇见我了,问你近况如何。”
“石老有心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平定叛乱,就已经回京了。我的喜宴他老没能赶上,明天去他府上拜访”易之又问道:“那你是如何答复?”
“确实要去看看他,我看他这次回来苍老了好多,想昔日是何等的老当益壮。”二人已经来到正堂,阿园正有条不紊地布餐席。陈定看了阿园一眼,悄悄地对易之说:“我说‘易之娶了新妇,整日在官署里漫不经心的。石老这次回来可要好好的说说他’。”
易之推了他一下,笑道:“真有你的,还好石老不是旁人,是孙师傅的老友,我也曾得益于他,教我兵书。要不然就轻信了你,毁我清名。”
阿园见他们二人站在门口,只顾着说悄悄话,不禁笑道:“有什么趣事等吃完饭也来得及。易之还不请陈公子进来,外面的日头烈得很。”
陈定说:“夫人还是跟易之一样称呼我陈定,或是正安吧。”
饭后在荷花浦水榭中摆开棋局,等到吴园送去梅子汤和一些鲜果糕点时,易之已露败势。陈平笑道:“这局若还是我赢,那《雪后初晴帖》就归我了。”
易之审视棋势,知道自己必败无疑,笑道:“正安这次找易之一叙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罢,在棋局上输给‘一子脆公子’也不丢人。”
易之酷爱书法,其间有同好者知道易之书法收藏甚广,其中就有绝世的《雪后初晴帖》想借来一观,被婉言拒绝。易之酷爱此帖一是因为稀世仅有,二是因为此帖是袁父准备给还在襁褓中的易之及冠之礼。当年代宗皇帝在世时,曾向自己的亲弟弟讨要此帖,袁父屡次拒绝,坦言说:“素问君子不夺人之美,况乎臣弟送给小儿的及冠之礼!”
陈定以棋闻名天下,因棋术高超,落子无悔,被世人称之为----“一子脆公子”。陈定不知其中渊源,不叫夺人所爱,可吴园知道。坐在旁边观战的她,心里十分焦急,雪猧儿定是被吴园抱的太紧,受不了热气,挣脱了吴园的怀抱跃上棋桌,将陈定志在必得的胜局搅乱了。吴园佯装生气,教训雪猧儿:“你这么顽皮,搅了下棋人雅兴,我罚你一天不许吃东西!”说完,眼光悄悄的滑溜了一遍,注意二人脸色。见他们还在错愕中,匆匆地抱着雪猧儿起身离开。
陈平如何不知道吴园的女儿心思,愣了一下回过神来,丢开手中的棋,豪爽大笑,望着吴园离开的背影,戏言:“易之,此贤内助是也!”
易之望着远去的红夏衣,左手握拳抵在鼻息下抿嘴微笑,微不可察的点头,却一本正经道:“只会跟我顶嘴的丫头,就属她对我最坏了。”
吴园洗完五枝汤浴,见易之在室内看书。这个时辰,平时易之很少来她这,这次来吴园猜他是为今日搅棋一事。吴园缓步走到他跟前请罪:“今日一事,是小女无状,还请夫君责罚便是。”
易之放下书,正想捉弄阿园,他清清音,道:“你那雪猧儿呢,今天的帐要好好跟她清算。”
阿园撑大了眼睛,审视易之面色,见他不像是作假,飞了个白眼,说道:“来晚了,已经跟萍婷姐妹俩在一块了。侯爷下次再来问罪吧。”
易之侧卧在床,右拳抵着脑袋,对阿园挑眉,撒娇道:“是你养的,自然是你这个主人替它领罚——就罚今晚让我在你这睡。”
阿园背过身没理他,易之见她半天没动静,还以为是自己玩笑开大了,只要自己先缴械。其实阿园是背着他偷笑,她哪里见识过易之撒娇的样子。易之过来,她只好强忍着。
易之扶起她坐床上,和缓地说:“你的心思,我岂会不知,又怎么会责怪于你?我已经把帖子给了正安,他也知你的‘良苦’用心,只说是借,到期归还。”
吴园听到易之打趣加重“良苦“二字,越发羞红了脸,低下头来。白如凝玉的脖子露在他眼前,真真如《硕人》里讲的“领如蝤蛴”,其中又有暗香盈人。易之问她可是敷了香粉,又问是何香。
吴园嗅了嗅自己衣裳只说没熏香,若是有香应该是不使皮肤燥痒的敷粉香,又细细的告诉易之敷粉香的做法和益处。易之一听,就说自己近日浑身瘙痒,央求阿园给他敷一敷。阿园笑瞪他,只好让他躺下。
易之解开了袍衣,阿园拿来香粉一转头就看见易之□□着上半身,顿时惊呼转过头去。易之好笑道:“这有什么,你我是夫妻,这就害羞了。这些年观言和东子,岂不是要流鼻血身亡了!”
阿园强定心神,替他敷上香粉,见他身体洁净泛着莹光,思绪不禁飘渺起来。为了不使自己胡思乱想,就主动跟他搭话:“这粉是我自己据书上配的,反正就自己用,不管正不正宗。”
易之趴着假寐,似乎是很享受,说话的声音轻飘飘的:“怎么闻着有藿香?”
阿园说:“不止藿香呢,还有你想不到的粟米呢——用粟米作粉一斤,无粟米,以葛粉代之。加青木香、麻黄根、香附子炒、甘松、藿香、零陵香各二两,,捣罗为末,和粉拌匀,用稀绢袋盛之,浴后直接扑身就是。这里面的工序可多了,你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要费我多少。下次我制粉的时候,你可要帮我。”
易之含糊不清的嗯啊答应。敷好了,阿园替他穿好衣服,系上带子。易之被她的蝤蛴一闪,香粉一撩,又注意到吴园身上穿的是层薄纱,春光若隐若现,内心一漾,静下来的身子又热起来。
吴园见易之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眼神似有些不同,羞得躲开易之目光看向别处,见夜色深了,提醒易之该回房休息,昼长夜短,更应该早做休息。
易之回过神来,看见外面深深的夜色,才知道自己在吴园这里聊得这么晚,小厮恐怕早已经睡了。浏览了一遍吴园的闺房,见东西齐全就跟吴原说:“今晚,我就在你这里歇下,刚才也是罚你这个,想必你不会赶我走吧。”
等待似乎总会有好事发生,之前他们俩还老死不相往来,后来亲近但从未同过榻,就夜宿荷浦同过枕,一直过着有名无实得夫妻生活。这下易之忽然提出要在她这里过夜,吴园自然是欢喜。
这一夜,易之规规矩矩睡着了,吴园睡不着。虽时有晚风入室,易之依然睡着不安稳,吴园手摇蒲扇为他驱热,似乎是感觉到清凉,易之的呼吸声也变得平缓。看着枕边人的睡颜,吴园的心一下子柔软的如河里的水草,她觉得平生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嫁给眼前睡着的男人,感谢上天厚待她。
有了那一夜先例,易之就常在吴园这处歇下。吴家二老叫人捎口信来说:“吴母身体微恙,望女探望。”吴园得知自己母亲抱恙,心中急切,流泪不止,想到自己是吴家孤女,二老无所依,仲春归顾,也没回家省亲过,自责不已。
易之亦是自责,若不是自己杞人风波,吴园又怎会生病,若吴园无病,又怎会延误了回家省亲的日子,若是吴园能够及时探望,岳母又怎会染恙。易之是放假闲居家中,假日有限,顾母又不在家中,家中得有一个主事的,所以这次回家的只有吴园一人。
吴园回到家中,原本是想去见见自己的先生,得知范今去游历山水去了,如今不知在何处。
母亲卧病在床,吴园问吴父可有请大夫诊治,大夫可说是啥病症,可抓药否。吴母见女儿一口气连问三个问题,不见喜色的脸终于笑了:“你连发三问,可叫你父亲先回答哪个?我不过是有些想你罢了,七日后也不见顾婿携你回来省亲,还怕你出了什么事呢。”
吴园伺候母亲喝完药安睡后,吴父就把吴园叫到一边,脸色凝重的问:“阿园,你跟为父说实话,你嫁过去还……适应吗,侯爷怎么没陪你一同来?”
吴园自然知道父亲想问自己的并非是“适应”二字,自古不管是当官当帝,还是平民百姓在疼儿女这方面是一样的,没人愿意自家的儿女在外面受苦受罪。
吴园宽慰道:“顾家上下待我极好,顾家儿郎也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父亲放心。我没回家省亲是因为那段日子水土不服,身子不舒服。易之本是要来的,若是他来了,只有三日官假,来去匆匆,我就没让他来”
吴父见女儿面色红润,不像是经常受气的样子也就相信了吴园的话,不疑有他。
吴母的病因为吴园的到来,有人说话解闷,日益见好。吴园从母亲那里得知昔日好友娇淑寻了婆家,这几日正呆在娘家中呢。吴园征得母亲的允许,兴冲冲的跑去找娇淑,出发前吴母交代:“不可露了在婆家的好处。”
娇淑的母亲外出下地去了,院子中只有一条大黄狗趴在树荫地下纳凉,因为认识吴园,抬抬眼皮后又闭上。吴园喊了几声“有人吗?”,无人应答,娇淑家只要是大门是大敞着的就必定有人在家。吴园兀自来到娇淑房前,房门没关,娇淑在里面埋头看什么东西似的,专注的很。
“娇淑,你在干什么。”
一声话响,娇淑瞬间抬起头跟丢烫手山芋似的把书丢到床的一角,脸上烧的通红,看见来者是吴园长舒了口气,拍拍胸脯说:“阿园,你吓死我了。”
吴园望了望床角的书,问道:“你在看什么书,我俩一样,斗大的字不识一个,你又看的是什么。”
娇淑不自然的圈弄自己的头发,闪烁其词:“没什么,就是一些画儿,我家夫婿给我看的。”
吴园不解打算拿画一观,娇淑捉住她,吴园愈加好奇那到底是什么画,娇淑竟然如此宝贝它,不予我瞧上一瞧。
娇淑哪是吴园的对手,在吴园几番强势威逼下才同意让吴园一观。不过要吴园发誓,不能告诉外人,吴园自是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