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金府
金永福那日在绿芦江上差点丢了性命,回家以后连续做了两三晚的噩梦,梦中全都是他曾因通商谋利所做的之事,虽未祸害人命,但也为人所不耻。而且他一向自私自利,吝啬抠门,除了自家亲人外,哪怕是府中仆人也冷言冷语相对,每月结算时都会想尽办法来克扣工钱。
那日能允许林羿两人上船,也是寻思着等两人下船的时候,宰上一发。
可他不仅见着了传闻中的‘仙人’手段,更有噩梦缠身,且每次于梦中惊醒的时耳旁都似有人语。
自珍小命,且行善行。
这八个字如同跗骨之蛆,扰的他夜不敢寐,茶饭无味。冥思苦想之下,金永福猜想这应该是那位年轻仙人对自己的责罚,劝导自己要从善从良。
自己奔波大半辈子,钱财已积累足够颐养天年了,何不以善待人呢?
金永福有了如此念头后,说话做事与以往大有不同。不仅不再对府中下人呼来喝去,更是散播不少了钱财给仆人,好让他们在年关将近时能添些衣物。如此转变让府中所有人都大呼不可思议,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向一毛不拔的‘金公鸡’怎么会变的如此大方?
恰巧的金永福小妾喜的得一子,为金府再添一男丁,可让金永福乐的合不拢嘴,立马宴请宾客,大摆筵席,而且这宴席还是流水席,金府附近的居民皆可前来享用。
金府上下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一片笑语欢声。
金永福奔窜于人群,不停的回礼,忙都忙不过来,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就有仆人一脸慌忙的跑了过来,惊慌的叫喊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金永福皱起眉头,喝道:“吵什么吵,有什么事慢慢说,这大喜的日子竟说些胡话。”
仆人喘息道:“二少爷,二少爷不见了。”
“嗯?不见了?他不是在后院同灵儿一起玩耍么?怎么会不见了?”金永福膝下两男三女,其中二儿子名叫金顺,可与其名字不相符的是,金顺成长至今就极为不顺,幼年时走着走着就摔倒碰撞,蹭些腿伤手伤那是常事,更倒霉的时候喝口水都能把自己给呛的昏迷。自己气运不顺也就罢了,连父母之话也不顺从。金顺从小就天性顽皮,一刻也停闲不住,不仅不爱读书写字,作为一个富家公子更是裹同着仆人们爬树掏鸟窝,下田捉泥鳅,全然没有少爷的样子,让金永福大感头痛。奈何他最为疼爱这个二儿子,至多就呵斥两句也就做罢,要说责罚是万万下不起手的。
仆人道:“二少爷和三小姐本来是在后院玩耍,可二少爷说要去如厕,也不许我等尾随,这一如厕便不见了……”
金永福知晓自己儿子顽劣,指不定是跑哪玩去了,也不惊慌,续问道:“可有仔细翻找过?”
仆人道:“府中上下全找遍了,没有。”
金永福道:“你去通知管家,叫他派人去城中问问,可有人见到少爷。”
“是。”
金永福吩咐过后,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继续同宾客闲聊。待正阳稍斜,喧闹的府邸中人声渐熄,金永福同来客一一拜别,等到宾客尽散,一直同金永福一起微笑送客的管家才严声道:“老爷,二少爷有消息了。”
金永福道:“怎的?这臭小子又跑哪去了?”
管家脸色凝重,问道:“不知老爷你是否还记得半年前,少爷大病一事?”
金永福点头道:“必然记得,顺儿虽然这些年磕磕绊绊不少,但受伤归受伤,身体一直好着呢,半年前的一场大病可把我吓的不轻。”
管家道:“那老爷可还记得少爷生病之前做过些什么?”
金永福惊道:“你是说顺儿又去那个地方了!”
管家道:“方才我按老爷的吩咐,派遣下人们前去问了街坊邻居,有人说看到二少爷一人匆匆忙忙的往城外跑去,我又让人询问了城门旁的守卫,确实有看到少爷出了城去,而且是在西城门,若我没有猜错,少爷应该是……”
金永福气的跳了起来,怒骂道:“混账东西!还要不要命了!”
淀河城建成两百余年,起初不过一小村罢了,后为通商之便才大兴土木,可建造城池需大量的泥石木材,若单从别地运送来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辛的有人在村西的荒山中发现了一处废墟。据传那废墟虽已年过许久,但仍能从残垣断壁中看出其昔日的辉煌与宏伟,这传闻可是有据可考,因为现今的淀河城高耸的城墙都是用的不同的石料筑成,而这些石料便来自那废墟。
有遗迹便会有猎奇之人前去探寻,这两百年来有数名江湖人前去寻宝,无一例外的都空手而归。在几十年前,江湖中有一群水贼,在永沂江一带兴风作浪,闹的是民不聊生,这群水贼人人皆水性好手,更有惊人的武艺,官府中人屡次派兵围剿,皆以失败告终。官府无力,水贼便更为猖狂,终是在一个夜里皆着水道潜入淀河城中,洗劫了数个富裕人家,淀河城城主盛怒之下,举全城的兵力奋勇追击。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在数千名官兵的追击下,纵然人人都武艺高超,但水贼数量不过百人,被这上千的官兵打的节节败退,而这一退,便退到了那废墟处。据已告老的老兵回忆到,那群水贼退到遗迹里的一处山洞中,山洞宽约半丈,高约一人半,半挂在山坡上,洞口两边满是乱石,洞中则一片漆黑,完全看不清洞内有些什么。
那群水贼一涌而入,瞬间就没了影子,城主又不敢派兵追入洞中,之所以能追杀这群水贼全仗人多,可入了这山洞,保准儿进一个死一个,进两个死一双。无奈之下,城主只得让人在洞口生火往洞里灌烟,再派人四处巡查看看有没有别的出口。可数日转眼即过,既没有寻到别的出口,也没有见到水贼从洞中出来。
有几名官兵守在洞口的官兵觉得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想着进洞去查看,同那群水贼一样,这几名官兵也再也没了声响。城主不得已又连续两次派人进洞,可这洞口就如同永不满足的饕餮一般,进去的人皆消失不见。到后来,‘吃人洞’的传言四起,不仅这洞,连这片荒凉的遗迹也无人敢靠近一分。
半年前,金顺也不知从谁的口中得知了‘吃人洞’的消息,悄悄的带着贴身仆役前去探险,仆人早就听说过‘吃人洞’的恐怖传闻,哪里还敢进去,可劝又劝不住,只得跑回金府向金永福求助。金永福一听那还得了,赶忙带人前去,刚走到城门口,就见到金顺朝着城中缓缓走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回家后的金顺话一句话也不曾说,整日就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坐在房前发呆,双眼呆滞的望着天空。这种情形持续了几日后,金顺忽然就昏迷不醒,体冒虚汗,身体都变的冰冷无比。金府中一片慌乱,找遍了整座淀河城的大夫,全都对此束手无策,眼见着金顺的心脉一日比一日弱,金永福又是求神拜佛,又是寻人征医,许是他的诚心感动了天地,在某一个清晨,金顺突然就好了,不仅活蹦乱跳,连性格也恢复了往昔的顽皮。
让人奇怪的是,金顺不仅忘记了山洞中的遭遇,连回家后的几日也忘的一干二净。但人没事便是最好,金家上下在金永福的命令下也再无人提及此事。
而山洞所在的方向便是城西,此番金顺往西而去,不是去那‘吃人洞’又是去什么地方?
本是举府欢庆的日子,哪里料到金顺又跑向了那鬼山洞。金永福是又气又恼,更多的则是担忧,上次金顺能够回来已是大幸,万一要是像那群水贼和那些官兵一样完全消失,金永福可是会疯的。
“你这便叫上府中护卫,同我一起出城。”
“是,老爷。”
金永福心急火燎,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出了府邸,宽阔的石街上有两人并肩而行,金永福定睛一看,却是看到了救星,急奔到了两人面前,高举双手,跪拜而下。
“林少侠,商少侠,恳请救犬子一命。”
林羿两人经过连番询问才找到金府,哪想到一见面金永福就带着哭腔不说,还朝着两人下跪。
商子羽赶紧托起下跪的金永福,问道:“金掌柜,切莫如此,令郎发生了何事,竟让你如此着急?”
金永福三下五除二便将事情说了个详细,林羿听后饶有兴趣的道:“那山洞真会吃人?”
金永福道:“皆是传言而已,可犬子半年前那场大病可实实在在,老金我不敢有半点欺骗,还请商少侠与林少侠看在我等有过同船之谊的份上,救救犬子。”
一旁的管家见着金永福如此姿态,料想眼前这两位俊秀青年必定是高人,当下也半跪着附和道:“还请两位少侠救救我家二少爷,求求你们了……”
跟随的数名金家家仆见老爷与管家都已跪下,也都朝着两人屈膝触地,齐声道:“求少侠救救二少爷……”
十多人跪地的声响吓的林羿往后一跳,商子羽则颇为无奈,天礼节的时日已余不多,不过见人不救实在是难违心意,将金永福托起,商子羽应声道:“那就劳烦金掌柜带路,在下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