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作者:皓月无影      更新:2020-04-20 19:03      字数:4675

手术结束。

陆晨曦勾着傅安愔“三十一分钟,完成切除钢钎和部分肺叶也没能影响到我,我稳定不差吧。”

“嗯,不差不差。”安愔拉下口罩,还是一样处之泰然模样。

陆晨曦其实也知道是她手术刀更快,她的那部分更困难,不是自己能做到的,而且她只有用了三十一分钟,准确的说是三十分五十四秒“一个胸部贯穿伤伤及肺叶,螺旋倒刺钢钎接近主动脉,全程不输血,出血量不到三百,行啊你。”

“回头把论文写了,别找借口,你在胸外评副高需要这个。”安愔被她单臂勾着脖颈继续走着“这是老师的希望。”

“这台手术是你提出的手术方案,也是你动作超快,缩短了手术时间,减少患者出血量,给患者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才让患者有效的避免术后失血□□官衰竭的情况。”陆晨曦很清楚这些“你让我拿这个写论文,不好吧,要不,一起署名啊。”这样自己才能安心。

“我暂时没有想当胸外主任的打算,接替老师做院长也完全没考虑过,我马上就要是医大教授了,你呢?副高都没拿下来,谁更需要攒文章?”安愔活动一下手指“回手术室、晋级称职都需要,我裤子都能借给你穿,你还跟我矫情这个?”

“好好好,不矫情,不过你是知道的,我那文章ppt的水平,最后可能还得麻烦你给我改的高大上一点啊。”陆晨曦放开她“那说定了下班一起吃饭,我先去瞧瞧师姐。”

安愔点头,陆晨曦朝她飞吻一个,欢乐的飞奔而去。

这次这个手术病历得安愔填写了,逃不掉。

庄恕也在填写,看陆晨曦好像捡到了钱包似的,回头“她,什么情况?”

“论文、称职。”安愔过来,拿了病历和笔开始填写“你那台如何?”

“我倒想问你那台。”庄恕低头继续填写“待会儿视频给我瞧瞧,你除钢钎和部分肺叶花了多久?”

“三十一分钟。”安愔没立刻开始写。

“出血量呢?”

“这部分要归功于陆晨曦,三百左右。”她大约看了,然后开始填写。

庄恕点头“怪不得让她写文章,那这台手术我是一定要看的。”三十一分钟,自己都未必做得到,转头,没想说话来着却发现她似乎有些不对。

安愔感觉自己被盯着,抬头,见庄恕目不转睛,甚至靠的很近的看自己“怎么了?”不由往后避开。

“你眉毛怎么回事?”庄恕看见她眉毛缺失了些,眉形也不对了。

安愔木知木觉的揉揉,好像是摸到一些不顺“哦,可能是刚才陆晨曦头发上的蛋液沾上了,这家伙在急诊做了一回女英雄,来不及换洗就被我拉上手术台了,然后手术室灯光一照我又出汗,护士擦汗的时候扯了一下,没事。”

“什么没事,你前几天还说自己貌美如花呢,现在就不维护了?”庄恕看不惯她这得过且过“你这眉形不错,自己修的?”

“没,晨曦给弄的。”安愔又开始写“我是个白痴,生活白痴,从洗发水到护肤水都是皮肤科同学推荐的,修眉啥的有时候去美容院大多时候都是晨曦给我修的。”

“你写完了吗?”庄恕看她写的挺快。

安愔写着“干吗?你听到了下班我要和学姐吃饭去,刚加拿大回来,打了小三,见了学妹,然后一起吃顿饭,然后我们还得安慰她一把。”

“所以啊,你这个样子怎么去吃饭?”庄恕等着她。

安愔挑眉“什么?你还会修眉?”

庄恕不语。

安愔抬头:真的假的?!

……

扬帆还没回到办公室,先锋药业的小唐就屁股后头跟着了。

“您一个手术,我们副总等了整整俩小时。”小唐关上门“人刚走。”

扬帆脱了白大褂,挂在衣架上,舒展一下筋骨“医院就是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个急的。”拿起茶杯,去倒茶。

唐经理也脱了外套“不过,我跟我们副总解释了,医院嘛,临床上镇得住,说话才有份量。”就像傅安愔。

扬帆给自己的茶杯里添了热水“呦,难得啊,你还能说句在情理的话。”

唐经理附和笑笑,但他等了这两小时也不是白等的,试探着“可是我刚才听说嫂子把陆晨曦又带上手术台了。”

“钢钎贯穿,安愔本事再大一个人也做不了。”扬帆喝了一口“庄恕也有手术。”

“这未来嫂子把陆晨曦赶去胸外,如今这是又想把她拉回胸外啊?”这他可不愿意。

扬帆也清楚“她还是想保护她,去急诊我也就不会盯着她了,然后拉她做手术,等攒够了论文数,我就想拦也拦不住,而且回来就是副高啊。”

“傅主任会打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过陆晨曦现在怎么都在急诊,您能不能想想办法阻止一下她的手术量?”唐经理可不想陆晨曦真的回来,这傅安愔由扬帆护着谁都不敢议论,可是陆晨曦不一样,刺头的厉害。

扬帆看了一眼小唐“你以为这么容易啊,陆晨曦的技术放在那里,我总不能天天让庄恕和安愔搭台做手术,你以为天天有大手术需要两位顶尖胸外专家啊?傅安愔借着陆晨曦的技术让她做一助,就是我拦得住一次也不是次次都能拦住的。”还有傅博文呢。

“唉,我就不明白了,傅主任为什么那么偏袒这个陆晨曦,欠她钱还是欠她命啊?”就算是同窗同学这关系也太好点了吧,傅安愔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不说话的主“每次都帮她都护她,扬主任,这这……”

“是啊。”扬帆微微眸动:这也是很多人一直奇怪的地方,欠钱不可能,据说陆晨曦家中遇到困难的时候傅安愔还是问富家子黎鸿杰借的钱,可是这点就是很奇怪,自己都没钱为什么宁可借钱也要帮陆晨曦呢?难道真的欠命?

命?!

说到命,他第一反应就是陆中和的死,可是他的死亡应该是与庄恕母亲有关,说安愔是南南也不会,因为安愔和陆晨曦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扬帆突然想到了一个他曾经完全忽视的细节,陆中和是因为车祸伤而入院,车祸是谁造成的?

对了,车祸的肇事者!

扬帆茅塞顿开:自己过去怎么一直没想到这点!转头,紧张的看向小唐“你帮我去查一件事,但是一定要避开黎鸿杰。”

“什么?”唐经理见扬帆眼睛放光。

扬帆对唐经理低声轻语。

唐经理也连连点头“好的,没问题,交给我你放心。”

扬帆靠回沙发:虽然是猜测,可是他觉得只有这个解释才合乎情理,才能解释为什么傅安愔对陆晨曦万般容忍和退让。

唐经理也眼珠乱转“扬主任,这要是如你所料的话,那我们岂不是握住了傅主任的短处?”扬帆猜测陆晨曦并不清楚傅安愔到底是谁。

“你想干吗?”扬帆闻言,含笑的脸完全冷下“对付她?还是昭告全天下?就算我想的是真的又如何?她父亲并没撞死陆晨曦的父亲,只是撞伤了,而且他也认账负责,陆中和的死算不到他头上,傅安愔对陆晨曦万般迁就可能也不过是代父还情。”

唐经理素是知道扬帆脾气的,连忙摆手“不不不,瞧您说的,我哪能对付未来嫂子啊,就是查出这事您不是更能理解傅主任嘛,从细节入手更能事半功倍,才能让她的心转回来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扬帆阴沉着脸“她的心怎么就转来转去了?”

唐经理怯怯“您日理万机估计是不太清楚,我两个小时真不是白等的,我可听说了她和您请回来的那位庄教授很是熟稔,是没传出其他什么,可是架不住这日久生情的,这庄教授青年才俊,这傅主任才貌双全,天天搁一起治病、手术的……”

“够了!”扬帆放下茶杯“既然对你来说陆晨曦才是心腹大患,你就想个法子‘解决’她先,别像你手下那些医药代表看见她就跑。”

说到这个唐经理这回倒真是有办法“您别说我还真有这么一位好汉,和她谈过恋爱,您也认识。”

“薛峦?”扬帆一下子就说出了这个名字“对呀,他也在你们公司。”

唐经理点头“他是研发部的,这是不是一位好汉?”

扬帆嘴角微微上扬:的确是可用之才。

……

安愔跟着庄恕去了他的办公室,庄恕去拿必要工具,但是他听到了关门声还有锁门声“干嘛关门啊?”

“当然是怕现世报,执手相看泪眼万一冲进来怎么办?我从来都是有嘴说别人没脸讲自己。”安愔走向内里,张牙舞爪“怕我扑你?”

庄恕指指桌子“坐那儿。”扭开消毒水擦了一下手术刀。

安愔靠着桌子“你替多少人修过?”明天她要主讲所以眉毛这样也是不像样。

“都说你左右手手术刀都使的很溜,要不,自己来?”庄恕让刀。

安愔抬起小脸“谢谢,爸爸。”

庄恕捏捏她下颚,然后双手撩开她的发,单手扶着她脸庞,低头仔细观察她的眉毛。

“你可真好看。”安愔目不转睛的将面前认真的男人看了又看,忍不住脱口。

庄恕冷下脸“你把眼睛闭上。”

安愔有些舍不得的“我就看看,不说(话)……”

“闭上!”庄恕坚持。

安愔闭上眼,心里暗忖:小气鬼。

庄恕这才心无旁骛的为她修整眉毛“别动啊。”

“你小徒弟怎么说?是不是恨上我了?”安愔闭着眼问,最近楚珺看见她就是扭头跑,人家都说是老鼠见猫,而她就是那只凶狠猫,欺负楚楚可怜的小老鼠,真是不明白为什么现在人都同情老鼠了。

“我一直以为陆晨曦脾气直,讨厌一个人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庄恕轻轻动着刀“而你竟然也如此沉不住气,一个采访并不能让事情立刻发展成他想要的结果。”

“流言蜚语会让人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崩溃。”而她很清楚傅博文在抑郁后承受能力不好“多少人因为绝望而自杀。”在事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傅博文必须活着。

庄恕的手停了下“你碰到这样的病人?”吹去一些眉屑。

“我没有,不过我父亲遇到过。”安愔闭着眼“还是一位烈属,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母亲是独生女家里直系长辈也都过世,父亲那里长辈也是如此,如今这世上与我血脉相连的只有一位堂姐,她是军人,所以我很明白烈属意味着什么。”

庄恕觉得自己的刀都有些抖,虽然还捧着她闭着眼睛的脸,但刀停了。

“我不太记得了,不过我在父亲的日记里看到了这么一句话,虽然无法弥补,可是他希望能够找到真相还她清白,这是自己唯一能为她所做的补偿了。”安愔闭着眼说着。

庄恕退了半步。

安愔睁开眼“怎么了?”

“好了。”庄恕避开她的眼“看看,是不是又貌美如花了。”

安愔拿起他手机“开屏幕,照相。”

庄恕拿过手机,打开自拍功能让她用。

安愔照了一下“嗯,爸爸手艺不错,比晨曦弄的好多了,我能定期来你这里修眉吗?”满意“谢谢庄爸爸,我又能出去见人了。”

庄恕嘶了下“什么爸爸,别乱叫。”这好在是在办公室“好啊,请我吃饭,你自己做的。”

“今天不行,那位大闹了急诊的是教我缝合的师姐,不能重新友轻旧友了。”安愔放下手机,戏谑“那就谢谢你了。”说着要走人。

庄恕站在原地“你刚才说什么烈属,还什么清白?她被人冤枉了吗?”

“对,我相信她被人冤枉了。”安愔走出几步,握住门把手,拉开门的同时回头“回见。”

“你有证据她是被冤枉的吗?”庄恕抬头问要走的人“你凭什么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安愔沉声“她死了,女儿失踪后她自缢了。”

庄恕冷冷“也许所有人都认为她是畏错和女儿失踪而自杀,死亡不能说明什么。”

“所有人都认为真的都是对的?如果是畏错自杀,被医院处分后她就会这么做,可是她没有,反而到处申诉,甚至到死者妻子面子声嘶力竭的告诉她自己是清白的,因为谁都知道申诉比承认的结果要坏的多,她要面对的责难和冷眼也更多,她有两个孩子要抚养,却为何甘愿冒失去生活来源的代价也要申诉!因为她是清白的!既然是清白的,她又怎会是畏错而死?明明就是申诉无门无人信她又失去至亲女儿后绝望而死,她是以死证清白。”安愔眯起了眼,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人已在门外“我没有证据,但我会找到证据,一定!”关门,走人。

这声关门声打在了庄恕心上:她愠怒的态度表明了她的立场,从她坚定的态度中他读出了她对那位护士的信任,没有人相信的人,她是唯一的一个!

庄恕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术刀:傅安愔,你到底怎么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