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空气中四处弥漫着互相猜疑算计的气息,这里的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可是二夫人却好似窒息一般。她注视着床上晕厥的云熙,背后的伤疤的确异常红肿,更甚者起泡泛起深紫。她只是好心罢了,却没料想好心竟做成了坏事,事到如今,仅凭一己之力,怕也是无力回天。与其与人争辩,不知水之深浅,倒不如闭口不言,还有一线生机。在外人看来,药方是她领的,药是她派袭香亲自煎好的,最后是她亲手送来,一步步如同盘算好的,这一切都难辞其咎。面对将军的质疑,老夫人的侮辱,大夫人的打压,孤立无援的她不知如何开口,一步一步逼迫着她,即将跌入万丈深渊。
“水,我要水。”昏睡许久的云熙,渐渐醒来,大夫人连忙让侍女取来清水,慢慢地服侍着云熙饮下。老夫人上前探视,拉起云熙的纤纤玉手,轻轻摩挲道,“好孩子,好孩子,奶奶让你受苦了。”
虚弱的云熙侧起身来,朝地下望去,径直瞧见了二夫人,“她,她怎么在这?”
老夫人气不打一出来,“云儿等着,奶奶这就好好教训这个毒妇。福兴,按家法掌嘴。”
福兴是老夫人房里多年的侍女,也是府里资历最深最得老夫人欢心的下人,从前做久了粗使奴婢,如今年纪大了,老夫人体恤她辛劳多年,帮衬着双菊管着房里的下人。所谓家法掌嘴,也不过是府里从宫中引荐过来的一种管束下人的刑罚,取来一尺长两寸宽的毛竹片,烧制坚硬,借以掌嘴,直至竹片碎裂,方可停止刑罚。平日里,这种刑罚也甚少用在下人身上,如今,身为将军府的二夫人,竟是这受刑第一人。
片刻,福兴取来竹片,走至二夫人跟前说道,直言说道,“二夫人,得罪了。”
“啪”一阵清脆有力的声响掠过,二夫人右脸瞬间肿起来,一声过后,便再无声响,老夫人低声道,“福兴姑姑是未用晚膳吗?力气竟然这样小,给我继续打,打到她从实招来。”
“是”福兴领命,于是挽起袖子,便要扬起竹片。顷刻间,夏将军快步上前,一把将竹片夺来掰成两节,福兴姑姑年老,哪里经得起将军这般冲撞,竟也倒在一旁,重重地摔了一跤。
夏将军上前说道,“儿子认为若兰本不是作恶之人,这其中必有缘由,许是刘先生用药过猛,使得云儿身体经受不住,儿子认为,在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之前,万不可急于用刑,冤枉了好人。”
老夫人说道,“这件事桩桩件件都摆在了眼前,是她步步设计,蓄意谋害云儿。你说我冤枉了她,刘先生是多年之交,这么多年来,医术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你怎么还为了这个妇人的罪行做掩护?你偏说我冤枉了她,也好,若是不拿出十足的证据,我看你也不会死心。我已派人去请刘先生,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必不会轻饶了她。”
“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妾身都是待罪之身,妾身自愿受罚,在院内跪至天明。”二夫人终于说了话,紧接着,艰难地起了身,扶着墙,离开了寝殿。
一阵清风徐来,搅乱了夏日里的溽热,若是在平常,这样清凉的片刻也是让人舒心安逸,只是时移事易,二夫人再也没有心思去理会,因为她的心早已凉了半截,仿若跌进了冰窖,从此与世隔绝。走过十步,二夫人默默跪下。花岗岩石坚硬,夏日里又穿的单薄,隔着衣裙都能感觉到岩石上细微的不平整。
“夫人,夫人”袭香哽咽地呼唤着,蹲下身子说道,“夫人为何不如实禀告老夫人,夫人何必自辱,落得如此天地?”
四周一片漆黑,唯有面前的屋子里灯火通明,二夫人默默叹气道,“袭香,你快回去吧,替我照顾好婉儿,今晚的事勿让她知道了,你和姜姑姑谁也不许提起,让她好好养着伤。”
“可是…”
“没那多可是。”二夫人厉声呵斥道,许久才慢慢平复,“你不必为我担心了,我自有分寸,你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