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含着金钥匙出生,有些人却生来就贱如蝼蚁,世界并不是天平,所以并没有所谓的公平。
道无冲知道身为罪臣之子于天下而言他早就是死人,尧子初救下他不过是看中他的武学天分,所以他被种下生死蛊也是理所当然。
如何掌控比自己强大的下属,最好的方法就是牢牢掌握住他的生死!
“生死蛊”又称“生死离别蛊”,发作时铁戟绕肠,火寒刺骨,万虫蚀心,生不如死!
道无冲不停地抽搐,汗水已经透过衣服沾湿了地板,九婴纤手一点,封住道无冲的任,督,冲三脉,再点风池,膻中二穴,喂入一粒阴阳造化丸,四掌相对,催动药力突破道无冲的任,督,冲三脉和风池,膻中二穴,运行三个大周天,两个小周天,道无冲方才稍稍稳定下来。
高小苏的确不是无情的对手,她跟丢了,最让她气恼的是她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他甩的!
现在她很不开心。
高家的仆人最害怕的就是小姐不开心,小姐不开心就喜欢去找乐子,小姐一找乐子他们就绝对吃不上好果子。
万幸高小苏现在不在高府,高府的人也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杜家酒舍”。
杜家的老板和老板娘有一儿一女,靠着这家酒馆过日子,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却也是不愁吃喝,来来往往上到朝廷命官,下到平民百姓,还有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
女儿喜欢听江湖故事,从那些人口中了解外面的世界,儿子喜欢听庙堂上的那些事儿,听得最多的就是皇太子与四皇子的事儿,不过他也只是当故事听去,从不放在心上,毕竟对老百姓来说,只要能过得将就,谁会在乎谁是皇帝呢?
风吹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喜欢在“杜家酒舍”喝酒,轻松而且味道也足够应付他的味蕾。不过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每次老板看见他的时候,他仿佛已经在那里坐了很久。
酒馆经常会来一些奇怪的人,做一些奇怪的事。现在就有一个奇怪的人,穿着还算不错的妙龄少女手里攥着一个破旧但还算干净的钱袋子,只听“咻”的一声,少女身后飞来一个脏兮兮的黑碗,少女侧身一躲,那碗竟“夺”的一声嵌在酒馆的木梁上,少女才刚站稳身子,迎面便来了一个老乞丐。
老乞丐吼道:“钱袋子里的钱你可以拿走,但是里面的胭脂盒必须留下!”
少女俏皮一笑,“我要的就是胭脂盒,你一个老叫花子抹什么胭脂!”
所有人的眼睛一下被二人吸引,一个妙龄少女偷了叫花子的钱袋子,老叫花的钱袋子里装的却是女儿家用的胭脂盒子。
奇怪的人总喜欢做一些奇怪的事,这一点儿也不奇怪。
少女从腰间抽出一根蛇皮鞭子,狠狠向下一劈,老叫花后退半步,鞭子竟劈碎了老叫花面前的桌子,少女又横向一挥,空气中“啪”的一声响,打碎了一个酒瓶子,老叫花侧身一翻,鞭子贴着肚子,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筷子,后脚一蹬碎酒瓶子,眨眼功夫筷子离少女的喉咙便仅有三四寸了。
以刚才老叫花扔黑碗的力道,这只筷子足以刺穿少女的喉咙!筷子并没有刺穿少女的喉咙,因为那根筷子被一片竹叶飞刀切断了,妙龄少女被拉退了几步,她的身前也立了一位白衣少年,手执长剑横档在少女面前。
老叫花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道:“这位兄台,这是我和这女娃娃的私事,兄台也要管?”
白衣少年道:“当然不是,只是你们打扰到我喝酒,而且我也很好奇,你一个老叫花子要胭脂干什么?”
老叫花道:“你的剑拿来干什么?”
白衣少年先是一愣,看了看手中的剑,笑道:“自然是防身,保命,杀人。”
老叫花道:“你的剑那来干什么,我的胭脂就拿来干什么。”
胭脂还能拿来当剑使?
杜家女儿第一次听到这么离谱的事!
白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你可知我手上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老叫花道:“你真的愿意告诉我?”
白衣少年道:“你不敢听?”
老叫花道:“的确不敢,因为我不愿听。”
最要人命的事不是上刀山下油锅,而是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所以很少有人有胆子去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白衣少年道:“你不想听,我偏要说给你听。”少年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自豪,“鬼瞳。”
如此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让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妖剑鬼瞳,邪剑之首,天生便带着十二分的戾气,持剑者无情更是将夜阁第一高手,位居杀手榜第二位,一手左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除了风吹云至今还没有一人能从他的剑下逃脱!
只是没人想得到这个无情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冷酷无情,竟更像一位谦谦公子。
所以人都放下筷子,打量着这位魅影鬼瞳,只有风吹云仍坐在角落安静的喝酒,无奈地摇摇头,只有他知道,此无情非彼无情。
老叫花惊道:“你是无情!”
“无情”却是好像没有听见,淡定地转向妙龄少女,微笑道:“这位姑娘,既然他已说了这胭脂可以用来杀人,你带在身上怕也不妥,你不妨还给这个老叫花子。”
他的声音干净又温柔,和他的脸一样,让人如沐春风,可又比春风好,因为春风过了一阵就没了,可他一直都在,直到少女完全沉浸在那种舒服的感觉里,只一瞬,竟看得少女有些呆了:世上怎么会有比女孩儿还好看的男孩儿。
少女耳根子红得像被火烧过一样,白衣少年轻唤几声,方才回过神来。
少女径直走到老叫花面前,双手奉上钱袋子,“我只是一时好奇,现在是我技不如人,钱和胭脂我都还给你,此外,你可以要求我为你做一件事。”
老叫花轻笑一声,“什么事都行?”
“什么事都行!”
“绝对不后悔?”
“绝对不后悔!”
老叫花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道:“从前也有一个像你这么大的女娃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少女道:“那她后来怎么样了?”
老叫花做出稍加思考的模样,道:“她嫁给了我。”
少女一愣,她仔细打量老叫花子,破烂的衣服全是碎布和补丁,浑身上下油腻腻的,一张脸黑漆漆的,一脸横肉,皱纹夹缝里还隐约看得见多年未除的污秽,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可能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决定。但是话是自己说的,做不到也必须做到!
老叫花仰天大笑三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我。”他的眼睛瞟向“无情”,“你请他喝一坛酒,这事儿就算了了。”
少女买了一坛十二年的陈年老酒,现在这坛酒在“无情”面前,却迟迟不肯接过来,老叫花道:“魅影鬼瞳不会喝酒?”
“无情”冷哼一声,“我凭什么要喝你的酒?”
老叫花道:“这可不是我的酒,既然你不愿意喝,我就只好娶了她。”
妙龄少女一怔,要她嫁给一个又脏又臭的老叫花子,比让她死了还难受!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现在能救她的只有“无情”,泪水已经涨满了眼眶,差一点就要掉下来。所有人都为少女感到惋惜,因为没有人相信杀人不眨眼的无情会怜香惜玉。
世上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比如“无情”接过了少女的酒,才喝了一口,从口腔到喉咙就像火烧一样,还没来得及咳嗽,只听“哐”的一声,那坛酒竟被一张纸打了个稀巴烂,纸上依稀还能辨认字迹――今夜亥时酒舍后山拜会无情公子。
杜家女儿想起方才有个人问自己要了纸笔,回头一看,片刻前还有人喝酒的桌子只剩下空酒壶和碎银子。
正如没有人知道风吹云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知道风吹云什么时候走的。
戌时一刻,樱雪楼。
道无冲的脉象已经稳定,只是脸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没有,九婴的额上也布满了冷汗。阴阳造化丸是她自己制的,有多厉害,九婴再清楚不过。
道无冲伸手擦去九婴头上的汗,道:“姐姐,其实你不必这样,我能挺过去的。”
九婴虚弱一笑,轻声道:“傻小子,我怎么可能看着你难受呢?”
能把人和人联系起来的,除了缘分就是经历,九婴和道无冲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对九婴来说,当道无冲成为她的贴身护卫,并为此被种下“生死离别蛊”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绝不再让他受半点伤害,道无冲也将保护九婴视为自己终身的使命,两人表面虽是主仆,私下却以姐弟相称。
道无冲对姐姐交代的事从未懈怠过,尽管这次为了调查慕容攸宁搞得自己因未及时服药引得蛊毒发作,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九婴稍做喘息,道:“那件事查的怎么样?”
道无冲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画中是一名女子,面如蜜桃,唇若荔枝,整齐洁白的牙齿好像贝壳一样,那双眼睛仿佛装进了整个春天,快乐,温暖,就连看着她的人都会觉得快乐和幸福,眉目间透着些许英气,更为她增添了几分可爱与灵动。
相比于惊艳,对于九婴和道无冲来说更多的是惊讶,世上竟会有如此相像之人,若不是道无冲亲自调查此事,肯定也会以为画中之人就是九婴,不过画中之人较之九婴少了几分沉稳清冷,多了几分俏皮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