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成双夜,**一刻千金时。
推门进去,屋里被大红喜烛燃的通亮,杨臻踱着步子走到桌前,两根手指捻起一杯喜酒,仰头一饮而尽。手中把玩着杯子,一步一步,走到床边静坐着的,一身凤冠霞帔的赵苒公主身前,垂眸看着她因紧张,而抓出褶皱的衣袖。
一扬手,鲜红的盖头飘落。
杨臻伸手挑起新娘的下巴,细细端详着那精描的眉眼,嫣红的嘴唇,细看下来,一张脸生的果然国色天香。
赵苒本因紧张而紧闭着双眼,思想挣扎了片刻后,还是一咬牙,睁开了眼睛。
蓦然入目的,是一双漂亮狡黠的凤眼,带着十足的玩味。
赵苒提着的心渐渐放下,有些羞涩一笑。
“郡主。”
杨臻松了手,站在赵苒面前,有些疑惑,一个见了不过两次面的人,如何能认出她来?于是饶有兴致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赵苒垂眸,带了几分愧疚,“或许是我逼婚的事情,做的太过卑鄙,杨禹世子虽温润谦和,但一路走来,他从未真正看过我一眼。”
杨臻呵呵一笑,回到桌前重新斟了一杯。
“我说到做到!等你魏国的人走了,你在王府待上半月,就与你那小侍卫双宿双飞去吧!”
赵苒面色一红,三分羞涩七分愧疚,轻声道:“多谢!”
烛台上鲜红的蜡烛燃了大半儿,杨臻见时候不早了,一挥袖子熄了蜡烛,自己动手脱了衣衫鞋袜,上了床去。
那赵苒公主,竟缩着身子,离开了杨臻老远。
杨臻好笑:“我又对你做不得什么!你躲什么?”
赵苒尴尬,音色怯怯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杨臻躺在床上,无声的仰天长啸,美人在侧,她倒是想做什么,也是有心无力啊!
大婚之日,前来祝贺的宾客,大多当天已经离开,而魏国送亲的使团,路途遥远,第二日才动身启程。
杨臻站在门口,望着魏国的人渐渐走远,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了起来。
转身,撇下赵苒公主,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成翊一个人在房间里孤单寂寞,见杨臻进来,那表情竟委屈的,像一个被冷落的小媳妇儿,直拉了杨臻的手不肯松开。
杨臻好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一副我红杏出墙的样子。”
成翊手下稍稍用力,把杨臻拽到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让杨臻坐到自己腿上,又把头埋在她的颈间,闷闷的说道:“娶个阿臻这样的夫人,感觉心里总不够踏实,会觉得阿臻哪一天,自己长了翅膀就飞了。”
杨臻扭头看着成翊,挑刺儿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的小妾们好拿捏喽!”
成翊一怔,似乎在他心里,从来没有把阿臻,和其她的一些莺莺燕燕相比较过,只觉得她便是她,生来便不会是哪个男人的陪衬,没想到如今一句话,竟惹的阿臻吃味了。
略带邪气的一笑,成翊用低沉磁厚的声音低语道:“何止不好拿捏,简直捧在手心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这句情话,撩的杨臻心头酥酥麻麻。
“此次回京都,我陪你一起。”
成翊有些犹豫,“阿臻,还是凉城安全些,我怕……”
杨臻伸手捧住成翊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成翊,我杨臻是那种,需要躲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别人保护的人么?”
成翊沉默,他的阿臻自然不是,不过此去,他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太子会放他走。
杨臻看着成翊,轻吻了他的额头一下,认真的说道:“成翊,我不是柔弱到处处需要保护的人,带上我,我敢保证,从计谋决断,到身手功夫,我都会是你最得力的帮手!我要和你在一起,不仅仅做你的女人,懂吗?”
成翊的一颗心,被杨臻凝视到滚烫,父母双亡之后,他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慢慢学会顶天立地独当一面,如今,他的阿臻,愿意站在他身侧,与他共同迎风沐雨。
“我……若不许呢?”
“不许?”杨臻抱起了肩膀,“没有你许不许!只有我愿不愿意!你不许,我想去的话,你也是拦不住的!”
良久,成翊漆黑的眸色一动,呵呵的笑了。
杨臻不解,“你笑什么?”
成翊伸手捏了杨臻的脸一把,开口便出卖了张艺。
“其实张艺曾说过,像他“老大”这样的女人,不仅不好拿捏,还带着刺儿,谁要是碰到了,肯定会被刺的遍体鳞伤!我估计,我就是那个要“遍体鳞伤”的人了。”
杨臻咬起牙,心中暗骂张艺那个叛徒,第一个背叛她向成翊投诚不说,竟还在背后胡说八道她的坏话,看她以后,怎么好好修理他!
在凉城又呆了几日,成翊与杨臻拜别了父母,一同起身回京。
临行时,母亲还心心念念的悄悄叮嘱杨臻,到了京都寻个御医看看身体,虽然怀孕的几率小些,但并不是没有机会,成翊老大不小了,该有个孩子了。
一路上,杨臻骑着马儿,脑中不停的思索着母亲的话,成翊大她几岁,确实也该到了为人父的年纪了,若娶的人不是她,怕是孩子都已经有上几个了,这一方面,她确实愧对成翊。
成翊追上杨臻,见她比平日话少了许多,便问道:“阿臻,在想什么?”
“呵呵,没什么。我在想,其实府上的梦华姨娘,还是很不错的,若她与你有个孩子,应该会教的很好。”
妻贤妾美,本是人生一大乐事,可成翊却听着杨臻这句话,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你忘了将军府的规矩?”
杨臻蓦地想起,老将军当年曾定下“正妻无出,妾室不得有孕”的规矩,成翊也一直在默默遵守着,于是心头对成翊,愈发愧疚了。可若把成翊,推到别的女人那里,杨臻想想,又会觉得心痛无比。
一路上,杨臻的思绪乱成一团,不知道自己做出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回到将军府,杨臻和成翊率先去了老祖宗那里,老祖宗抱着“死而复生”的杨臻哭成了个泪人,杨臻心头酸涩,觉得老人家待她是真心,自己折腾这么一出,对老人家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再回到西园,小桃惊的摔了手中的盘子,同样又哭又笑了大半天,杨臻想着,原来这里,还有这么多惦念她的人。
再进去自己住了将近两年的房间,一切布置还如她走时一样,收拾的一尘不染。
杨臻到书案后,重新翻开那本《凉城志》,心里已经没有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只觉得有些恍惚,仿佛一抬头,就能看见令蝉忙忙碌碌的进进出出。
回神,才想起,令蝉已经被她带回了凉城,带到了父母和大哥身旁,此时的她,应该也会是幸福的吧!
一旁的小塌上,灰灰白白的一团蠕动了一下,杨臻走近了,发现竟是一个毛团团的绒球。
一把把那毛球从睡梦中拎起,惊的它肥短的爪子四处乱挠着。
杨臻扭头朝小桃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灰团啊!您当初抱回来的狐狸。”
什么?杨臻再把手中的毛团,拎到眼前细细的看了看,是个狐狸没错,毛色和成翊曾经狩猎时,猎到的那只也一样,可她分明记得,那狐狸玲珑小巧,抱起来统共没有二两肉,为何现在,竟长成了一个球。
杨臻疑惑间,只见小桃眼里又含了泪,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奴婢想念您和令蝉姐姐的时候,就会喂它一些吃的,每次一喂,喂的就多了,所以灰团,才长的这么胖了。”
杨臻无语,把手中笨重的毛团重新扔到塌上,那灰团似乎还认得杨臻的味道,没有做出任何野兽该有的警惕和攻击,只摆了摆尾巴,把身体重新团成一团,又睡了!
杨臻撇了一眼那没心没肺的狐狸,语气淡淡的朝小桃问道:“青玉死了吗?”
“听说前几天就不好了,估计也就这几天了。”
杨臻“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既然都快死了,她也没有心情,去“仇人”面前炫耀一番自己的胜利,估计那青玉听到她不仅没死,还安然归来的消息,已经会被气的死不瞑目了。
侮辱令蝉的邢六死了,杨臻曾听莫枞说过,那邢六自认是个汉子,风流了一辈子,侮辱糟蹋了多少姑娘,最后却是被一个女人,一剑刺成了太监,精神上的打击和身体的创伤,没能让他熬过多少日子。
杨臻叹息,好像一切,都了结了呢。
看着在屋里收拾的小桃,杨臻托着腮一笑,朝她问道:“臭小桃,京都可还有父母亲人?”
小桃摇摇头,“没有,奴婢是梦华姨娘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要不是梦华姨娘,奴婢就差点做了一个八十岁老头子的小妾了。”
杨臻轻笑,梦华姨娘是个好女子,她是知道的。
“小桃,你可愿意,同我回凉城?”
“当然愿意!”小桃面上一喜
,“令蝉姐姐说,凉城可好了!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凉城,奴婢也想去看看!”
“好,我带你去!”
小桃侧着脑袋疑惑道:“您要回去?您不在将军府住着?”
杨臻把身子靠进椅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