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肯定的是,福满满的梦一定是被干预了。
她是个没有公主梦的女生,她热爱生活,尊重平等的一切,就算是幼时最幸福时期时幻想,也没有称霸天下的雄心,她活到这么大,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娇弱的小公主一般过,她常常给予自己的比喻是向日葵或者地上草,无论是哪一样,都不会是娇贵的。
然而这次她睡着了以后,做了个匪夷所思的梦。
她醒转于一张硕大无比的欧式中世级古典大床上,床边林立着满脸忧心不已的人们,她一个都不曾见过。
说是欧式中世级复古风,她勉强扫了一样,屋子的结构又不乏中国风。甚至她还看到了中国结元素的蚊帐钩。什么乱七八糟的审美,她在心里剧烈的吐槽着。
她看了一眼林立在她床边的众位,一副众仙归位的样子,就被吓得又闭上了眼。一来是眼睛过于疲惫,另外一方面,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一种进入二次元世界的感觉。
所有人的人匆匆一瞄或多或少都穿得十分奢华,珠宝坠满身,金银是饰品灯下闪闪发光,亮得她眼睛酸涩,当然最诡异的当属这里人的发色,也是各色皆存的。
闭上眼的她冷静下来,感官无限放大,她这才发现她的手似乎被谁握着,湿润而温暖的感觉,让她有一瞬的懵然。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亲密的肢体接触了。
她挣扎了一下,想把手给抽回来。
握着手的那个人似乎很坚决,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忍不住皱眉,又竭力睁开眼睛。
看见床边林立的人中,唯有一人半跪在她的床前,表情淡漠却眉头紧缩,一脸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是您来到了么?是您!”那半跪着的青年似乎在默默思索着什么,眼神直勾勾地朝着她看来,看得她极为不舒服。
这个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好熟悉啊。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
青年长得很好看,眉目清俊,五官可以说是精致,淡淡银灰的长发一直到腰部,为了防止头发散乱,以墨玉的发钗挑了些头发挽了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嘛?”福满满简直要哭泣了,她尴尬满满的看着青年紧握自己的手。
“她说话了!”所有人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青年甚至松开了她的手,颤抖着手指搭上了她的脉搏,不消片刻,他收回了手,表情轻松起来。
“无事,可能是受到撞击改变了她原来的那个情形,只要她的身体没有大碍就好。”他的眼睛带着深思朝着福满满看来,一改刚刚迷茫的眼神。
青年似乎在她的梦里有着很崇高的地位,他站起身来挥挥手:“各位请退吧,不要妨碍准国主的休息。”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色,有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者甚至感动到流出眼泪:“终于承认她是国主大人了么?”
青年表情淡漠,并没有回应老者,老者识趣地随着众人退下,并且轻轻关上了门。
准国主,这个讯息让福满满瞪大了眼睛。
如果说刚刚还在质疑自己是不是又到了什么古怪的地方,现在福满满可以肯定了,这必须是在梦里。
她这样的废柴,又胸无大志到众所皆知,突然冒出一批人指着她叫准国主,这情形比白日梦还来得荒唐。
青年并没有退出去,待众人走后,手抄在袖子里,转过身,眼光灼灼看向福满满。
福满满立刻被看得后背冒汗,摆动双手分辩:“我不是,不是你说的准国主。”现实里,她连宫斗剧都很少看,很是头疼这种国主君王的设定。
青年突然笑了,虽然淡淡的,却让福满满眼睛挪不开,这青年长得太清秀俊朗了,任何微表情都足以让人目不转睛。
“您之前不会是准国主,可是现在我可以确定新来的您,就是准国主。”他很开心的样子。
难道在她之前还有另外一个福满满?福满满大惊失色。
青年像是看穿了她脑中所想,笑了笑,解释道:“先前的您,就好比等待着的容器,待到你归来,用上了它,所有的事情才开始有希望。”
青年又重新半跪于福满满面前,伸手奉上掌中的物件。
“接受了它,你就是这王国的准国主,必须担起所有的责任,您要考虑清楚,我丝毫不想勉强于你!”他轻声对福满满说,并且将手举得高于自己的头,垂首静默福满满的回应,一副很恭敬的样子。
这当然不能答应啊,虽然是在梦里,她也不想担负起这么大的责任。福满满张口就要拒绝,眼睛一瞄那青年手里的物件,心跳都剧烈加速了。
是她丢失的戒指!!
她跳下床,踩在绵软的长毛绒地毯上,手颤抖着伸出,停在了戒指的上方。
是她丢失的戒指,她无数次转动这枚粉色的碧玺戒指,她的心似乎与它都有独特的感应,不会错的。
“您已经考虑清楚了么?”半跪着的青年又一次开口。
福满满清醒过来,她清清嗓子指着戒指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王国的钥匙,也是本国之本,所有一切的根基。”青年回答的很笼统。
福满满看着戒指,有些懵然,她禁不住自言自语:“如果这是真的该多好。”她自从丢了戒指以后,心里就像缺失了什么一般,回不到现在社会固然令她焦急,但是更重要的是这是父母留给她唯一的有用物件了。这枚戒指曾经在她的母亲手上戴了很多年,她一直觉得戒指上还残留有母亲的气息。
可是这只是在梦里,或许她思念这枚戒指过甚,折射在梦里,所以才会这么真实。
青年却是听到了她小声的自言自语,他从地上站起来,将手掌中的戒指递到福满满的眼下:“您怎们能笃定所有的都是虚无呢?庄生梦蝶还是蝶梦庄生,又怎么解释的清楚?”
福满满看了他一眼,不管是不是梦里,这枚戒指承载了她太多的思念和寄托,她都不会拒绝的。
她伸手从青年掌中取过了戒指,如同无数次一般,熟练无比的将它套进了指头。
熟悉的触感,冰凉的而真实的接触,让她忍不住嘴角带上了一丝笑意。
“准国主,请您准备准备,后天,会有甄别会,您将会和所有的王国继承人一起接受天意的甄别。”青年对她如是说。
福满满一头雾水的问他:“甄别会,什么甄别会??这里还有别的候选人?还有别的人有希望获得这枚戒指?”
青年点点头:“是,像我这样的引导者也不会是唯一,不过我比它们强而已,我拥有自己的主见,可以让镇国之宝暂时留在你的手里。”
福满满惊得猛地吸了一口气,条件反射的分辩:“凭什么啊,这戒指本来就是我的。”
青年听到这话,反而十分畅快的笑出了声,他的声音也是很好听的青年音,带着点压抑:“对,它本来就该是您的,我希望您的这份自信永存,击倒那些名不副实的候选者。”
“您先休息吧,养好精神!”青年微微弯腰,拉开门。
福满满这才想起,即便在梦里,也该知晓最能帮助自己的人的姓名呀,她哎了一声,叫停了青年,指着自己:“福满满,你叫什么?”
青年微微偏转过头,单银灰的发从他肩膀上滑落:“我叫,舍我。”
舍我,这个名字在福满满的舌尖上吐出,带着点疑惑,这名字太熟悉了,熟悉到她甚至怀疑自己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一般。
“你好好休息吧。”舍我轻轻帮她关上门。
福满满看着那扇雕刻着暗纹蔷薇图案的白色大门缓缓关上,一下子颓了力气。
要是像上次那样能从梦里撕裂出去该多好啊,戒指就不会是只存在梦里,说不定就能带出去了。
这么紧张刺激的梦一定是无法有睡眠这类的情节了吧,她坐在大床上思考,然而下一刻,她在梦里又睡了过去了。
既然是国主候选人,也必定是严格的,她在凌晨四点被叫醒了。
仆人摇着铃铛,恭请福满满去会议厅议论国事。
即便是在睡梦中,福满满都感觉到了浓浓的倦意。她扯着头发随意扎了个马尾,随便挑了件相对于简单的骑马服穿上了。
负责服侍她的女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请让我来吧!您不让我做事,舍我大人会惩罚我的。”
福满满看看她,觉得十分可爱,小女仆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脸蛋圆溜溜的,眼睛圆溜溜的,头发是淡褐色卷曲的,像个洋娃娃一样。
她忍不住拍了拍小女仆的脸:“没事的,我做的来。”
她甚至捏了一块丢在餐盘里的甜点递给她:“吃点甜食吧,别那么紧张。”
小女仆显然被惊吓到了,后退了一步,垂头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然而她会悄悄时不时用眼角瞄向福满满。
福满满也不勉强她,塞了一块桂花糕到她嘴里,看她圆溜溜的眼睛充满震惊的看自己,有点好笑。
福满满自己穿戴完毕,叼了个梅花糕,拉开门跟着引路人走了出去。
这个梦真是极尽奢华,宫殿中西合璧,有中国的连廊小桥流水潺潺,又有西方复古风,宝石镶嵌满了壁挂。
她一旦走出了房间,房间里的仆人就都消失不见了。
圆脸的小女仆回到了阴暗的壁橱里,身形缩成了洋娃娃大小,她的确也是个平时不会动的洋娃娃,壁柜里有十几个跟她一样大笑小,面容不同的洋娃娃。
她们是有意识能够互相沟通的。
各自从候选人的房间归来,叽叽喳喳的聊天。
圆脸的小女仆原来被起名叫小可爱,她一向胆小,舍我帮她们化型时,也很少让她出去工作。
这次出去又回来,她捏着个桂花糕在手里。
“哎呀,你怎么能把主人们的东西带回来,舍我大人要责罚你的!”
“对啊,从来也不能带着东西回来啊,被人看见我们手里拿着这些被陈列着,岂不是很吓人?”
她们是另外一个空间撕裂后,被甩进来的格格不入的物件,西洋的装扮,在这中国风浓厚的空间,让她们很不受欢迎。
只有舍我大人见到她们已经生出灵智,将她们安排在这里,以工作换取吸取微薄灵力而获取意识存在。
因为尝到了有意识的甜头,谁也不想再回去做一个没有意识的洋娃娃,所以都对给予一起的舍我大人崇拜的很。
小可爱很怯懦,但是却不愿意丢弃桂花糕:“它,她给我这个,第一次有人给我吃这个。她还让我不要做事。她还是那么好!”
她吓得都不敢有完整的句子。
所有洋娃娃都很羡慕但是不赞同的劝她:“但是,舍我大人安排我们去,就是为了做事啊。”
小可爱垂下了头。
柜门被打开了。
一只手伸进来,将小可爱抓了出去。
所有的洋娃娃都呆滞地维持着动作表情,其实即便知道这只手的主人是舍我,也知道舍我知道一切秘密,她们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还是维持了最初的保护色。
柜门重新被关上时,大家又活了过来,并且都惊恐了:“是舍我大人的手,我认识,他手上会有一个淡淡粉色的胎记!”
“哎呀,我们可能见不到小可爱了。”
大家都陷入了恐慌中。
舍我将小可爱掏出来后,幻化她为普通少女大小。
“你觉得她怎么样?”他并没有骂小可爱。
啊?小可爱抬头困惑的看向舍我,她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给舍我看桂花糕:“她,给我的。”她带着点骄傲。做洋娃娃这么多年,没有人那么平等的递给自己东西。
“嗯,看起来不错。你喜欢她?”舍我问小可爱。
小可爱点点头。
舍我笑了笑,摸了摸小可爱的头:“那你不要回壁柜了,就留在她那里帮她吧,她也需要一个能让她放松下来的陪同。”
小可爱惊喜的抬头,心中觉得木头的心都燃烧了:“好,舍我大人,我一定好好陪着她。我保证。”
她其实没有告诉舍我,也没有告诉柜子里的任何一个伙伴,在这空间之前,她是见过福满满的,那时的她被年轻的小伙子买下,漂洋过海的来到异国送给了小伙子的女友。
可惜她来的时间不对,恰逢两人感情的完场,女孩子戳破了她的手,剪短了她金色的头发,撕碎了身上的小洛丽塔裙子,将她丢在了垃圾堆里,作为对一段感情的发泄。
何其无辜,她躺在垃圾中。
可能那时的她是有机会堕落成为凶恶的灵体的,毕竟破旧而脏坏。
她的意识也来源于那段时间,吸收了垃圾场边太多不甘的怨气,她原本是要变得凶残的,她是要报复一切的。
然而一个软软的声音解救了她。
“妈咪,它这么漂亮,我们不该让她躺在这里。”
一双软软的小手将她从垃圾堆里捡起来。她听出孩子母亲语气里的不情愿:“满满,妈妈可以给你买一柜子的洋娃娃呀,这个娃娃这么脏又破了,就不要带回去了吧。”
她就要崩溃并且释放怨气。
然而下一刻,她被拥入怀里。
“妈咪,她的心在哭。她不该被遗弃。”
她的确在那一刹那,被拯救了。
她被带回去,重新接了褐色的头发,做了漂亮的洛丽塔裙子,脸也被重新上色,她是小满满家全柜子最萌的娃。
那个柜子后来陆续填进来一些洋娃娃,可是唯一能够见到满满的只有她。因为福满满的爱好从来不是洋娃娃,福妈妈却误解了满满的爱好。
后来又过了两三年,福家发生了什么,她们也不知,小满满也不再回到旧屋。
那个房子像个有生命的物什一般,自己移动过三次,再也没有人进来过。她们随着移动被挤进空间里。
来到这里。
今天她去,见到福满满的第一眼,她就知道,是当初的小满满。
她激动到没有办法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偷偷的看她,每一眼都是开心。
“这里充满了危机,但是我不得不将她扯进这样的空间,所以我需要你保证,时时刻刻都要好好的跟紧她,让她规避所有的危险?”舍我看向小可爱。
小可爱的眼神变得十分坚定,她拼命朝着舍我点头。
“我知道你跟她有些缘分的,所以我安排了你。”舍我继续说道。
他的食指在桌上敲啊敲,不知道想些什么,突然他的手指停住了。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问小可爱:“最后一次,你们在那屋子,福妈妈给予了你什么?”
最后一次啊,小可爱的记忆断断续续,她记得福妈妈将满满的什么寄放在了她这里。
“记得要还回去啊!”福妈妈将她的小脸重新擦干净,放在柜子最里面。
“记得要还回去啊!”舍我摸了摸小可爱的头。
两人的话重合,小可爱的眼神变得更迷茫了,要还回去啊,到底要还什么?
“没关系,慢慢你就记起来了。”
舍我将手放在她的头上,由手心注入带着粉色红晕的光华。
片刻之后,他有些疲惫的挥挥手:“去吧,到她身边,陪着她,你除了木头的心,一切都已经是个正常少女的构造了。”
小可爱惊讶的摸摸自己,片刻后,沉默地向着舍我鞠了个躬,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