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一飞大喜,一刀紧似一刀,赵君虎被逼得连连后退,见对方上前一刀砍下,忽然大喝一声,碎玉剑脱手飞去。
这一着太过突然,两人距离近在咫尺,吕一飞猝不及防,刀势已无法收回,只听铛的一声,腰刀被碎玉剑从中间断成两半,长剑余势未绝,声势惊人。
他大惊失色,只来得及偏头躲避,幸好应变神速,加上腰刀挡了一下,剑锋擦着右脸飞了过去,顿感脸颊一痛,多了一道血痕。
他的断刀也同时当头劈下,虽只剩半截,但照样能杀人,而这点距离决无闪避可能,他只道崇祯便要血染当场,谁知赵君虎双臂护住头脸,断刀砍在小臂上,竟没有反应。
赵君虎似乎已做好准备,随即顺势下蹲,上步一个勾拳打在吕一飞的小腹上。
吕一飞大惊失色,再要反应,已是不及,小腹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弯下腰。
赵君虎哪能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跟上一个后手勾拳,稳稳地击中他的下巴。
吕一飞武功再强也练不到下巴,只觉脑袋嗡地一响,眼前一黑,颓然跌倒在地。
赵君虎暗道侥幸,自知虽有宝甲护身,但吕一飞武功太高,自己恐怕也不是对手,便极力躲闪,不让刀锋碰到自己,免得被他发现秘密武器,引起警惕之心。
斗了半天,虽被吕一飞逼得狼狈不堪,总算等到这个机会,关键时刻一击成功,只是这一刀力道惊人,小臂虽有甲衣护住,仍然疼痛难忍。
吕一飞整个人昏昏沉沉,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陛下接剑!”王承恩拾起碎玉剑,掷了过去。
赵君虎反手一抄,剑锋对准吕一飞的喉咙。
“陛下要杀我?”吕一飞脑袋还是隐隐作疼。
赵君虎不多废话,长剑便要刺下。
吕一飞感到剑锋已经顶在咽喉中心,大喊道:“在下救过陛下!”
“果真如此?”赵君虎停住不动。
“上次陛下和李岩打斗时,可有异常?”
“当时是你发射的暗器?”赵君虎有些吃惊,当时暗器击飞了李岩的剑,自己才没被抓住。
“正是在下。”吕一飞已缓过劲来,又是满面微笑。
赵君虎实在想不通此人为何既要杀人,又要救人,看见胡彪的尸体,想起那日吕一飞看薛小虎的神态,恍然大悟,“你救朕是担心朕被李岩抓住,将薛小虎抖了出来?”
“无论怎样,都是在下救的陛下。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陛下杀自己的救命恩人,岂不是忘恩负义?”吕一飞不想崇祯这么快便猜到自己的用意,也不反驳。
“朕也想知恩图报,可惜你救朕只是想亲手杀朕灭口。此时不杀你,以后只怕朕没机会了。”赵君虎笑道,他可不是迂腐之人,生死关头也不会留情。
吕一飞见情形危急,心念电转,缓缓拿出一颗夜明珠,“那这个呢?”
赵君虎猛然一震,左手接过夜明珠,右手持剑顶住咽喉不动。
“在下已将陛下的爱妃好生安葬,让她入土为安,对她不敬的人也帮陛下杀了。”
赵君虎紧盯着吕一飞的眼神,见他目光坦然,似乎并非欺骗,思索良久,轻叹一声,“葬在什么地方?”
“就葬在潇湘别院的院子里,陛下刚才就踩在那里,”吕一飞补充道,“陛下情深意重,墙上写的字想必所言非虚。”
“陛下,这厮太过可恨,放虎归山,恐怕后患无穷。”王承恩是吃过苦头的,急得大叫。
赵君虎明白应该杀了吕一飞以绝后患,但更重要的是对得住自己的内心,想起宁妃当日之事,实在做不到背信弃义,大喝一声:“你走吧!”
吕一飞大喜,正要起身,忽然赵君虎在他右臂上划了一剑,鲜血有如泉涌。
“快去找人医治,不然流血过多,死了便不关朕的事情!”
吕一飞知道崇祯怕放走自己后继续纠缠不休,苦笑一声,撕下衣襟,紧紧缠好伤口,一跃而出。
赵君虎收好夜明珠,虽知道驸马府大概空无一人,仍是抱着一线希望,和王承恩搜了一遍。
奇怪,巩永固和易海峰跑到哪里去了?赵君虎大是头疼,整座宅子一个鬼影子也没发现。
“这可如何是好?易海峰办事实在不牢靠,人离开了也应留个话才是。京城如此之大,一时之间,叫陛下去哪里找?”王承恩急得直跺脚。
“你刚才说什么?”赵君虎忽然抓住王承恩。
“奴婢说易海峰办事不牢靠。”王承恩见崇祯神情严肃,心里直嘀咕,只道是说易海峰的坏话,皇帝不爱听。
“不是这句,是后面那句!”
“奴婢说人离开了应该留个话!”
“就是这句,”赵君虎眼睛发亮,“易海峰的确留了个人传话。”
“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赵君虎走到忠伯的尸首前。
“可是人已经死了。”王承恩失声道,以为皇帝有些不正常。
“死人也是可以传话的!此乃忠贞义士。”赵君虎恭恭敬敬地朝尸体行了一礼,将尸体端端正正摆好。
“朕问你,这附近可有天主教堂?”
“不远处就有一座,陛下还赐了钦褒天学四个字呢!”
“快带朕去,驸马等人应该就在那里。”
王承恩实在想不通皇帝怎么好端端地问起教堂,谁知刚打开门,迎面便碰见两名大顺士兵。
那两人见驸马府有两名大顺士兵,正待进屋询问,赵君虎眼疾手快,一剑刺穿一人胸口。
另一人已经一刀砍下,赵君虎后退半步,左手一挡,长剑刺中那人小腹。
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赵君虎不敢停留,带上大门直往教堂而去。
过了片刻,李岩两兄弟推门走了进来。
“大哥,你还是不放心崇祯。你可别忘了,你是大顺的制将军。”李侔有些不安。
“二弟放心,我并没有帮他。只是念在崇祯救了全城的百姓,这次就当什么没有发生过。下次再碰见,决不轻饶。”李岩知道李侔担心什么。
“如果刚才崇祯落败,要被吕一飞杀死,不知大哥帮是不帮?”
李岩没有说话,似乎也不知道答案。
忽然一名士兵呻吟了一下,原来赵君虎走到匆忙,并未彻底杀死此人。
李岩犹豫片刻,一剑将他刺死,转身和李侔走了出去。
驸马府终于安静了下来,只留下四具尸体,还有那朵白玉兰的花瓣飘荡在血泊里。
京城百里之外的一座军营里,不时传出马匹的嘶叫声、士兵的呼喊声。
中军帐内,几人围坐在一起议事,山海关总兵吴三桂身披明光铠,坐在帅位上,眉宇紧锁。
他年愈三十,一张端端正正的国字脸久经风霜打磨,显出几分不相称的苍老,却也多了几分威严。
“大帅,据探子来报,陛下此刻尚在京城。”副将张鹏翼匆匆跑了进来。
“你说什么?陛下不是已经殉国了吗?”蓟辽总督王永吉站了起来。
“此事千真万确,多人亲眼目睹陛下今日在宫中现身,拿住李过当人质,然后便不知所踪。”
吴三桂惊愕失色,前几天李自成派使者前来劝降,他一直虚与委蛇,后来得知大顺军已包围京城,破城指日可待,皇帝又携王承恩上煤山一同自缢,昨日才同意投降,不想皇帝还活得好好的。
“大帅,末将愿率一支人马前去救援,助陛下脱困。”张鹏翼早已心急如焚。
吴三桂对这个副将大为失望,要不是看在他会打仗的份上,早把他撤了。
他心中暗道,老子要是想救崇祯,何至于一路上磨磨蹭蹭,十几天才从山海关走到玉田县?不就是想保存实力,在谈判中卖个好价钱吗?你怎么就不懂老子的苦心呢?
“李自成在京城有十几万人马,你去了也只是飞蛾扑火,怎么救得了陛下?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王大人的意思呢?”吴三桂知道有些话不能直说。
张鹏翼急得跳脚,也只能眼巴巴地望着王永吉。
“大帅言之有理,此事需从长计议,不过陛下尚在,大明就还在,我等深受皇恩,便不能与反贼同流合污。”王永吉一直不同意投降李自成,可惜他这个蓟辽总督有职无兵,只能听命于吴三桂。此刻听说皇帝还活着,便提出异议。
“王大人,陛下尚在,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跑出京城?”吴三桂暗骂,决定投降你也是有份的,怎么此刻又变卦了,却不好当面反驳。
大家都不说话了,京城水泄不通,如果崇祯跑不出来,是生是死也没有区别,只好按照昨日之约,跟着李自成了。
张鹏翼急得团团转,忽想起一事,“大帅,探子还看见,刘宗敏派人去吴府找小姐,似乎对小姐有非分之想。”
吴三桂大惊,“这狗贼要是敢动小姐一根汗毛,老子便反了。你速带五百人马赶去京城,设法把小姐和老爷接回山海关。”
他话中的小姐便是陈圆圆,明朝极重名分,陈圆圆虽是爱妾,也不能称作夫人。
“大帅也要回山海关?”张鹏翼先是一喜,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