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虎哪能不知道韩赞周的小心思,不过那日的刺客让他吓得不轻,“你还是老实呆着,花满楼人多眼杂,万一有什么人混了进去,你这条小命就交代了。”
韩赞周心事被说破,只好在一边陪着,心早就飞了。
赵君虎想起刺客,传召林睿进来,“当铺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伙计招了,当铺是几名商人一起开的,但是没有人供出刺客,这是口供,来往的客人也全部查了,没有线索。”林睿有些懊恼,那日他将当铺所有人全部带了回去,还没怎么动刑这些人便招了,只是收获不大。
赵君虎看了看口供,那几名商人无一人姓陈,都是些小商人,他记得不在韩赞周的名单上。
来往的客人有一些姓陈的,看身份都是些平头百姓,林睿做事很仔细,将他们的情况一一附在后面,有一些还是外地的,绝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影响到刘孔昭。
难道自己听错了?赵君虎又回忆了一遍,确定掌柜说的是陈。
这事他没有告诉林睿,一来担心锦衣卫口风不严,打草惊蛇,二来担心影响林睿的判断。
林睿察言观色,恶狠狠地道:“看来用刑还不够,末将再去拷问。”
赵君虎叫住了林睿,“再用刑也没用,到时他们受刑不过,胡说八道一番更麻烦。”
他踱了几步,那幕后主使如此狡猾,绝不会蠢到以自己的名义开当铺,让人这么轻易追查到蛛丝马迹,这中间说不好绕了多少弯子,正打算命林睿将那几名商人抓起来顺藤摸瓜,忽然灵光一闪,这人能量不小,应该有钱有势才对,十有八九在韩赞周那份名单上。
他一把打开抽屉,拿出一看,不由得大喜,排在第五的叫陈铭扬。
他隐约记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
“陛下?”韩赞周见皇帝面色变幻,有些担心。
赵君虎回过神,嘻嘻一笑,“朕带你去拍卖会,叫上李正阳,锦衣卫护驾。”
林睿知道虎贲卫已取代锦衣卫,愣了一下,赶紧飞跑出去。
走出宫门,赵君虎发现林睿已带着一队锦衣卫恭候,中间还有三顶一模一样的轿子。
他知道这是防范措施,便上了最后一顶轿子。
“出发!”林睿一挥手,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花满楼走去。
拍卖会的消息早早传开,时间被项璧选在了晚饭过后,五月的南京此时天还很亮,便有不少人凑过来看热闹,花满楼早早被围得水泄不通。
之前摆放戏班子张贴画的地方贴着两张告示,一张写着拍卖规则,另一张写着今日拍卖的东西,还有简短的介绍。
早有人在那里绘声绘色地向大家形容,引得一群围观的人咂舌不已。
项璧也有些意外,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要不是皇帝事先派了一队锦衣卫维持秩序,还真担心这些人直接冲了进来。
陆陆续续有客人提前到来,锦衣卫查验过请柬无误后,便有一名太监根据请柬递上一个号码牌,然后放行。
这些人虽然有钱,但并非王公大臣,从未享受过锦衣卫的保护,此刻不禁有些得意,觉得拍卖会又多了几分尊贵,整了整衣冠,方才迈了进去。
项璧站在门口,和他们一一打着招呼,见是个俊朗青年,又说话得体,不少人心生好感,一下子距离拉近了不少。
戏园已重新布置,戏台下最前面有两张大大的八仙桌,摆好了茶水,背对戏台的座位被撤掉,从1到10放着十个号码。
后面是二十张紫檀木的太师椅,编号从11到30,再后面的椅子档次又低了一些,从31编到一百多号。
这些当然是赵君虎教的,通过巧妙的安排,悄然将大家分成了三六九等,目的就是激发大家的虚荣心,排在后面的自然不服气,想长长脸;排在前面的当然也不好意思小气,免得让人笑话。
以防万一,楼上那排包厢被项璧空出来留给王公大臣,并没有号码。
四周已点起大大小小的蜡烛几百枝,照得室内一片明亮。
墙上也贴着宣传画,比外面大多了,图文并茂,栩栩如生,供大家观看,这却是项璧给李岩帮忙时从银行学来的。
待众人讨论得差不多,一群太监按进门的号码将客人领到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田国乾在昨天那几人的簇拥下兴冲冲地提前赶到,迫不及待地想在拍卖会上露脸。
他的编号正好是10,田国乾看着八仙桌心情大好,尤其是那几人低着头坐到后面的座位上,他假惺惺地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志得意满地坐了下来。
不多时,霍万贤和陈老爷也到了,田国乾连忙起身,笑嘻嘻和寒暄几句,对不远处的钱谦智却视而不见。
一名锦衣卫过来低声说了两句,项璧一脸喜色,匆匆出了花满楼。
赵君虎在花满楼附近的一个拐角处提前下了马车,“这家戏园查过没有?”
林睿回道:“末将已查过了,这家戏园的老板姓邓,是天津人氏,来南京已经三年了,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朕这次来是微服私访,不要惊动大家。”
“陛下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项璧喜滋滋地跑过来,他没料到皇帝真的来了,想起林睿的嘱咐,便拱手为礼,带着皇帝等人进了花满楼,一众锦衣卫已知道消息,用眼神表示恭敬。
进门的时候,赵君虎看见围观群众几乎要将锦衣卫包围,想想道:“这些人聚集久了恐怕不安全,你派几名太监给他们说说拍卖的情况。”
项璧也有些担心,但不知道怎么应对,闻言立刻吩咐几名太监去办。
赵君虎挑了一间包厢,虽不想暴露身份,但是他也不敢与这群肥羊混在一起,还是人少点比较安全。
好在每间包厢已事先点好蜡烛,王公大臣一个也没有来,没有人猜得到哪间有人。
自有太监端上酒水点心,赵君虎坐下后问道:“这么大场面,你怎么做的?”
项璧说了此中过程,赵君虎十分满意,“以后朕的生意可以放心交给你了。”
他故意不给项璧一两银子就是想看看项璧的本事,与筹建东厂不同,商业最重要的就是一本万利,甚至无本万利,自己给了这么好的资源,如果再给几万两银子,就算是头猪也能挣得到钱,那也称不上什么考验了。
项璧大喜,“多谢陛下!这拍卖已经够小人忙上一阵子呢!”
赵君虎微笑道:“这算不上什么,以后还有更大的生意。不过先去把你那块玉佩赎回来,要不然朕心里有些不踏实。”
项璧谢过恩,暗暗吃惊,这都是小生意,真不知道大生意会大到什么程度?
一台西洋钟铛铛连响六下,拍卖会开始了。
锦衣卫关上戏园的大门,一名美貌女子上台盈盈施了一礼,“今次拍卖是圣上念及朝廷财政困难,又不忍增收赋税,便将宫中的宝物择了一批拍卖,拍卖的银两将全部用于将士的饷银,望大家念及朝廷不易和圣上一片苦心,积极参拍。”
众人哪能想到竟是名女子,不由得大是惊讶。
那女子又将规则说了一遍,台下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看见四周的锦衣卫,只好暂且忍耐。
两名太监带着手套端上一件藏品,那女子道:“第一号藏品九层玲珑宝塔,是西域进贡给汉武帝的贡品,由整块和田美玉经顶级玉匠雕刻而成,每一层都有一缕轻烟,如云雾缭绕。起拍价三万两白银,每次加价不能少于三千两。”声音甚是好听。
她拿起一枚精致的木锤,轻轻敲了一下,柔声道:“开始出价。”
一众人不由发出一声惊呼,九层玲珑宝塔闻名已久,想不到居然今日能得一见,坦白说这个价钱很便宜了,正在思索间,已有人举牌,“三万五千两。”
“三万八千两。”
价格扶摇直上,田国乾正待出价,好捡个便宜,便听见有人喊道:“六万两。”
全场一惊,那女子喊道:“二十五号出价六万两,有没有更高的?”
马上一个干瘦的声音响起,“八万两。”
大家像炸了锅一样,原来是霍万贤,片刻后又有一人道:“八万三千两。”
霍万贤想都不想,“九万两。”
再也没有人说话,“九万两一次……”那女子喊了三遍,敲下了木锤。
在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下,两名太监将九龙玲珑宝塔送了下来,霍万贤视若无睹,连神色都没变一下。
田国乾有些懊悔自己刚才没及时出手,他知道就算是九万两银子,霍万贤还是赚了。
那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第二件藏品,南宋龙泉窑双耳龙纹鬲式炉,粉青釉,官窑出品,宋高宗赵构的珍品,起拍价二万白银……”
赵君虎奇道:“这女子举止大方,声音婉转,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项璧笑道:“她是这里戏班的台柱子,叫水云仙,小人开了个价钱,她便来做拍卖师,戏也不唱了。”
韩赞周等人拼命忍住笑,赵君虎哈哈大笑,“项公子果然是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