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虎一惊,他还不知道这事,东厂以监视百官为主,暂时还顾不上商人,是以王承恩提供的商人名单并无太多背景资料。
他追问道:“你和刘泽清什么关系?”
“小人以前在江浙一带跑船做些买卖,无意从海上救了个溺水的人,后来才知道是刘大人,他感激小人救命之恩,帮了小人不少。”
“什么买卖?”
田国乾支支吾吾,“就是找过往商船拿些银子。”
赵君虎打量着一身肥肉的田国乾,怎么也没办法将他与海盗联系起来。
“不过小人从来没有害人性命,早早便洗心革面,买了地,以收租为生。”田国乾的解释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朕有件事要你去做,做好了,你欠的银子便有了着落。”赵君虎也懒得管他有没有杀过人,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真要算旧账,只怕没完没了。
田国乾迫不及待道:“只要陛下吩咐,小人做什么都行。”
项璧是个聪明人,连忙告退,赵君虎吩咐韩赞周取些财物给他作拍卖之用,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田国乾知道此事极为机密,搞不好便有性命之忧,一颗心心砰砰直跳。
“朕要你秘密潜伏在刘泽清身边,探听他的一举一动,随时待命,你可愿意?”
田国乾心里一沉,刘泽清即将大祸临头,自己稍有不慎,也是个死,可他毫无选择的机会,“小人愿意。”
赵君虎笑了,“至于你的家人,朕可担保他们绝对平安,不过得暂时让他们挪个地。”
“一切听从陛下安排。”田国乾很清楚,家人能不能活命,就看自己的表现了。
锦衣卫接管了田府,又按皇帝的意思,拿些银子遣散下人。
一众下人没想到还有点银子拿,兴高采烈散去之余,不免对皇帝感激涕零。
在众人的围观下,田国乾携家人如丧家之犬狼狈离去,从此销声匿迹。
不到一个月,富甲一方的田国乾被打回原形,一时成为南京街头巷尾的话题人物,让不少商人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帝国研究院的工地十分热闹,宋应星和汤若望又是分派人手,又是亲自上阵,忙得不可开交。
因为局势不稳,而研究院规模极为庞大,是以赵君虎并未规定工期,也避免工匠们为了赶工粗制滥造。
他两人却丝毫没有怠慢,连吃住都搬到工地上,只想早点看见研究院竣工的那一天。
“宋大人,研究院估计明年年底就能全部完工了。”汤若望眼看研究院初具雏形,心情一天比一天激动。
宋应星抚须微笑,“汤大人所言极是,这得亏了圣上的银子和工匠,要不然这么大的规模,少说也得三五年。”
汤若望道:“想不到圣上待我等如此看重,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下官实在诚惶诚恐,深怕有负圣恩。”
“圣上深谋远虑,我等当竭尽全力。”宋应星又何尝不是这般感觉,明朝尊崇儒家,以孝治国,绝无没有哪个皇帝如崇祯这般重视技术,甚至特意修建一座研究院。
说曹操,曹操就到,宋应星眼睛尖,远远看见一行人,中间那人正是皇帝,待要行礼,赵君虎连忙示意不要声张。
他是偷偷跑出来的,身上还穿着太监的服装,虽称病不出,一众大臣仍不死心,整日在皇宫附近转悠,想逮个机会劝谏皇帝不要议和。
他本想召宋、汤二人进宫商议,又想看看研究院的进展,便留下韩赞周应付大臣,自己瞅个空子带着李正阳和小安子混出宫。
一见面,赵君虎便递给他们一张图纸,“朕有样东西,两位爱卿要尽快做出来。”
宋、汤两人恭恭敬敬接过,只见上面画着一台奇形怪状的机器,不禁一脸疑惑,“不知这是何物?”
“这个叫缝纫机,做衣裳用的。”
图是赵君虎凭记忆画的,后世缝纫机基本远离大众生活,他也只记得大概。
“缝纫机?”两人一脸惊讶,看看图又看看皇帝。
“对,用脚踩下面这个踏板,皮带便可带动机针工作。”赵君虎比比划划介绍工作原理。
用脚做衣服?
饶是宋应星见多识广,仍然将信将疑,只是碍于皇帝不好直言,苦苦思索。
汤若望却道:“陛下奇思妙想,微臣拜服。”他想起了打印机的例子,既然皇帝这么说,必定有他的道理。
“做不做得出来,就看两位爱卿了。”赵君虎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见识强些,论技术研发,还得靠宋应星和汤若望。
宋应星忐忑道:“这缝纫机看上去不小,做一台出来就要花不少功夫,还要反反复复试验,只怕会花不少时日。”
经他一提醒,汤若望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缝纫机不是打字机,大了好几倍。
赵君虎笑道:“不妨事,可以按比例做个小模型进行实验,成功后再放大就行了。”
“陛下高见!”汤若望有些迫不及待,想一试身手。
交代完缝纫机,赵君虎总算可以好好看看未来的研究院了,这是他的希望所在,也是大明的希望所在。
只要研究院能尽快研发升级武器,把刀枪剑戟换成火枪大炮,哪怕换一半,不,三分之一都行,足以吊打多尔衮、李自成等人。
当然升级有个过程,这期间一定要稳住局势,尤其内部不能乱,所以他暂时没搞土地改革、赋税改革之类的大动作,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激起商人和地主的强烈反抗,免得四面树敌。
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看重山东、河南,有这两块地方作为战略缓冲地带,才能一心一意赚钱谋发展。
后世兔子在条件艰苦的情况,决然出兵高丽半岛,也是这个道理。敌人守在自己家门口,随时可能搞搞事,那滋味可不好受。
工地上干活的除了招来的工人和工部派出的工匠外,还有一些是游行中被赵君虎抓去做苦力的犯人,重活理所当然落到他们身上。
此时日正当午,众人俱是挥汗如雨,一名瘦弱的犯人背着一块大石头,脸涨得通红,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起来干活!”一名监工气势汹汹过来,劈头盖脸几鞭子下去,那人身上顿时多了几道血印。
那人顾不上疼痛,连连求饶,监工哪里肯听,打得他站起来方才住手。
周围的同伴敢怒不敢言,宋应星看见皇帝脸色不对,有些惴惴不安。
“让监工悠着点,还有,中午让他们休息一个时辰,两位爱卿以为如何?”皇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
宋应星松了口气,“微臣代他们叩谢陛下仁德之心。”
汤若望却有异议,“如此一来,只怕会延误工期。”
“把人累死了或打死了岂非得不偿失?也不差这一个时辰。”赵君虎略有不悦。
“是!”汤若望不敢再说,暗暗觉得皇帝有些仁慈,厚待工人和工匠就罢了,囚犯大可不必。
“宋爱卿,天气酷热,给他们熬点绿豆汤喝吧,朕再拨些银子给你。”
这是赵君虎能做的极限了,监工虽然凶狠,对于这种大规模的工程却不可或缺。这时可没有人性化管理一说,就算他想马上推行这个概念,也不是能迅速见效的,该打还得打。
宋应星点头称是,命几名监工将消息传给大家,引得一众人连声叫好,纷纷叩头谢恩。
皇帝的吩咐是头等大事,不到一个时辰,绿豆汤已熬好分发下去。
分批喝着免费的绿豆汤,工人们如同享受琼浆玉液一般,脸上多了些许笑容。
看见这一幕,所有人都觉得皇帝有仁君风范,只有赵君虎心里不是滋味,一点点可怜的福利就让他们激动成这个样子,可想而知,这些人过得何等的卑微,真是一个黑暗时代!
赵君虎暗暗发誓,等着吧,待朕一统江山,一定不会忘记你们!
“左大人回来了。”居然是韩赞周,一路小跑,左懋第跟在后面。
“微臣有辱使命,请陛下责罚。”左懋第神情黯然,便要下跪。
“人回来就好,”赵君虎一把拦住他,急道:“李岩呢?”
“陛下放心,李大人和微臣回南京时,在正阳门附近发现了奸细,他吩咐微臣先禀报,自己去抓人了。”
赵君虎方才放下心,想起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又怕李岩找不到自己,便带左懋第回了宫。
听完左懋第的西安之行,赵君虎内心激荡,李岩本是谦谦君子,不顾生死保护左懋第,他不会意外,古人重信义的多了,但绝没想到李岩居然能舍弃李侔,此举绝非常人能为。
还有吕一飞,又成敌人了,不仅点破了自己打的如意算盘,还举一反三,打算与张献忠结盟。虽说张献忠实力偏弱,不足以撼动全局,但此举如果能成,终归对自己不利,何况还有个李定国夹在中间,的确有些棘手。
赵君虎道:“左爱卿四处奔波,先回去歇息吧!”
“谢陛下!”左懋第迟疑道:“不知李侔将军……”
“这个朕自有分寸。”赵君虎斥退左懋第,独自留下来等李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