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贤无力地软倒在椅子上,双眼一时有些涣散,仿佛整个人苍老了十岁,一下子被抽光了所有生机。
“回风,先说好,你没具备一定实力之前…千万不要去寻仇!”谢贤缓缓开口,仍是再度叮嘱。
秦回风缓慢而坚定地点点头。
父亲费尽心机也不让自己知道的秘密,终于要在今日揭晓了吗?
“跟我来吧,回风。”
谢贤自然不打算把这秘密告诉他人。
来到客房,谢贤本想再倒杯茶水,却被秦回风制止。
“谢叔叔,讲完再喝不迟。”
谢贤望了秦回风一眼,“看到你,我就想起秦义大哥。”
秦义是秦回风父亲的名字,作为当年的兄弟,谢贤当然知道。
“你们都是一样的嫉恶如仇,一样的热血激昂……”
谢贤摇了摇脑袋,“不像我,只是个愚蠢的鼠辈。”
“那一年,我们押镖去安西都护府的一座小城。”谢贤慢慢陷入回忆,神情一片索然。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我鬼迷心窍,为了赚点回扣,竟然采购了…他们特意准备好的食物…”
痛苦的神色一点点在谢贤脸中浮现,“是啊,是啊,精制的行军干粮,怎么会那么便宜!”
“路上,遇到了一伙极其强悍的马贼,老张…就是你的张大伯…手臂被人砍断,是秦兄弟拼死才救回他…”
“但…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一伙又一伙的马贼向我们进攻,但却不抢劫财物,这时我们才发现有些不对。”
“现在想想,他们哪里会是马贼,都是些弟子假扮的罢了。”
谢贤停顿了一阵,嘴唇有些干燥。
秦回风还是给他倒上一杯凉茶,不再催促。
将茶杯的盖子合上,谢贤继续缓缓道来。
“最后,大伙都起了退意,却发现行军粮竟然是假的,真正的行军粮,是用各种面粉,反复研磨,紧紧压实在一起……可我们吃的,除了最上面还算压实,其他的根本就不抗吃。”
“但此时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小城而去…”谢贤痛苦地起双眼,回忆起了最可怕的事情。
“然后,三个民户样子的庄稼汉袭击了我们……”
“我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从三个普通汉子,变成五品巅峰的怪物!”
“一番苦战之下…我们还是逃脱了,因为他们变成怪物后,似乎毫无灵智,只有一只跟着我们,但一段时间便死亡。”谢贤说着,嘴唇却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然而,我那时好奇心太重,以为小城近在眼前,已经安全。非得回身看看那怪物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也想把那怪物尸体拖走,寻找证据。”
“结果,就这样把幕后之人引了出来。那是个眉清目秀少年,出手却狠辣至极,明明只有十四五岁,却有四品修为…”
“我们当时还有七人,与其苦战,被他杀掉四个,只剩我和秦兄弟还有再战之力…”
“还好,安西的巡边部队发现这里,赶忙救援,那人不敢纠缠,朝我们扔出两道奇怪黑雾,呼喝一声,便退去。”
“秦兄弟…不仅挡下来朝他而去的…还替我受了另一道黑雾…”
谢贤一脸凄凉,“那黑雾似是会潜伏一般,缩在秦兄弟体内,不肯出来,任名医神手也救治不了,但只会让人一天天衰落下去,而不会立刻杀人。”
“我与老张没办法,只得带着秦兄弟赶回宁海…因为此事,老张一直怨恨我,不肯再与我来往…”
谢贤长叹,“这秘密我留了好些年,我贪便宜、又好奇、还让秦兄弟替我挨了那一击…若是只中一击,秦兄弟说不得还能活下…”
“今日说出来,我像是放下了什么担子一般。”
“谢叔叔。”
秦回风依旧死盯这谢贤,“您还没说,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最后打伤父亲的,又是谁?”
“我们也不知道。”谢贤目光闪烁,双手死死抓住扶椅两边。
“若是你们也不知道,就不会从一开始就瞒着我了。”
秦回风冷冷道,“说吧。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你真是聪慧,还以为这样就可以继续瞒你。”
谢贤最后心机被看穿,终于不再做徒劳抵抗。
一声长叹,谢贤继续道:
“他撤退之时,喊了一句蕃语…大概是觉着我们听不懂吧?”
谢贤苦笑,“可巧,我自学过蕃语。”
“那清秀少年说‘我那夜伽怎么这么倒霉,测试下新药的威力都能招惹来可恶的安西军?’”
“大蕃,那夜伽。”秦回风握紧双拳,狠狠砸向桌面。
“我记住你了!”
……
夜凉如水,宁海的微风与十几年来并无不同,今日却彻底吹乱了秦回风的心境。
小青山上,秦回风狂乱地舞着手中‘行侠’,毫无章法,只是肆意挥砍。
“还觉得强吗?”
“还觉得能越阶挑战厉害吗?”
“不过是靠师父的残羹剩饭!就像是一条断脊之犬,偶然得到濒死之人留下的财宝而已!”
p;“坐拥宝山,都不会挖掘!”
“哈,你的仇人十四岁,就有了四品修为,而你这废物,拿先天功法照着练,才混了个七品,嘻嘻。”
脑海中有奇怪声音响起,但每说一句,却让秦回风无地自容,更加狂暴。
秦回风双目赤红,丝毫不理会外泄的真气。
身上有血,滴滴答答落下。
方才挥舞剑招之时,秦回风竟然伤到了自己。
真是可笑,就连刚刚练剑的孩童,恐怕都不会伤到自己。
秦回风粲然一笑,手中‘行侠’,却是更加凌厉地挥舞而出。
“回风大哥,不要继续了,会入魔的。”‘求凰’小声劝解,看着秦回风的样子有些心疼。
“滚!你这无父无母的器灵,有什么资格说我!”洁白的牙齿森森然露出,与鲜红的牙龈产生鲜明的对比,在这惨淡月光之下显得更加诡异阴森。
“你…你…”‘求凰’从未被秦回风如此喝骂。哭着从灵海中退回剑之领域。
“栗栗,滚了最好。”从秦回风嗓中低吼而出的,已经仿若是野兽的咆哮。
“癞蛤蟆…你不要这样,真的会入魔的。”不知何时,赵明珠也跟来,双手放在胸前,担忧地看着秦回风。
“是你啊,我的大小姐。”
秦回风已经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声音,“怎么,来可怜我?你这样的大族子弟,也能理会我们小人物的悲哀?”
“你可知,我为父亲去求药,要遭受多少白眼?”
“你可知,在书院三年都没有换洗的衣服,又受了多少人嘲笑?”
“父亲一生仗义行侠,无愧于心,又为何惨死?”
“若我说,这天道不公!”
“我…我从未看不起你?”赵明珠慌乱,抓住秦回风双手。
“嘻嘻,是吗?”
秦回风眼睛不可思议地睁大,露出眼白上密布的血丝。
“那安西王要你嫁我,你是何反应?宁环儿来辱我,你在哪看着?”
“我…那时你对我而言是个陌生人,我自然不愿嫁。”
赵明珠小声解释,似乎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对,我理解,你确实没法接受。”秦回风气息开始紊乱起来,气海中的真气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毕竟要嫁的是个横州来的民户嘛!”
“我…回风,你不要逼我了,我真的不知道。”赵明珠痛苦地抓着头发。
“这天道!”秦回风的怒吼在夜空中那么刺耳。
“就是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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