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你是那个人吗?戴着面具在宫殿里和她上床的那个人?”山魔王亢奋地说,“在聋子眼里,跳舞的人都是疯子。你想要摘下面具,想要回到所谓的文明社会,难道因为自己是个服从秩序的人吗?不,我们心知肚明,你想要回去是因为道德体系在禁锢你,而所谓的文明社会不过是你逃避的庇护所。”
“你的邪教组织会被揭穿……”
“被谁?警察,政府,法律,还是被歌颂的正义?它们是被当权者编造出来的神话,虚伪,虚假,而人们却深信不疑。而我,我让你们发掘人类的本性,感受**,这才是活着的理由。”
“你是邪恶的,我不是。”
“我不是要和你讨论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这样的问题。我是要让你认识到个体,而个体是不可被忽略的。人的狡猾在于会以另一种合法的方式来掩盖自己的丑陋,傲慢、妒忌、愤怒、懒惰、贪婪、暴食,**。他们能拒绝哪一个,他们哪一个都不能拒绝。在日常生活中,人们大都把本性隐藏着,可一旦逮住机会,就连再固若金汤的道德城墙也会分崩离析,令自己的本性暴露无遗。”
“你是个疯子。”
“你是聋子吗?”
“她们在哪儿!”我怒不可遏地喊道。
“我会告诉你的,毕竟观众已经准备好了。”
“观众?”
“舞会怎能没有观众,你的同事们。”山魔王在废墟中徘徊游荡,从身后拿出一个公司的相框,“活在如监狱般压抑的生活里,还引以为傲。”
“不会的,你不能这么做……”山魔王去过公司了?毛伊!
“我当然不能,我正在这儿和你面对面地说着话呢。所以,我让别人去做这事了。”山魔王意犹未尽地吐出几个字,“一部经理。”
“他?”
“你看上去很惊讶。”
“这没道理,一部经理是……”我胆怯的模样唯唯诺诺。
“是个老实人?所以才比较好沟通,当然你也功不可没。”
“我……”
“什么都没做吗?别妄自菲薄,你做得很好。”
是的,我做了,做得很好。
“她们都知道得太多了,但舞伴的空缺只有一个,你来选择。”
“什么意思?”
“选一个,做舞伴;另一个,做观众。”
“然后呢?”
“自由。”
“在什么地方。”
“你朋友知道。”
山魔王正欲离开,我大声喊道,“他还好吗?”
“这得看你有多快了。”
我扭身便朝树林跑去,跑向那片黑色的屏障,犹如影院里的巨大银幕。韩承宪并不在埋伏点,泥泞的土地暴露了拖拽的痕迹,汇集的雨水显示出一条路径,通向树林边缘的老井。
“韩承宪!韩承宪,坚持住,韩承宪!”
水位上涨地很快,他漂浮的头发和溺亡的尸体一样死寂。我抓住横系在进口上方的绳索,脚抵着凸起的砖块,使劲向后拉拽。冰凉的雨水顺着绳子流向我发白的手指,当把韩承宪拖出井口时,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有那么一刻,我真以为会失去他,现在,该他来担心失去我了。我和山魔王做了交易,为了完成那支该死的舞,为了解救黎莉丝,为了解救三部经理。我和韩承宪从来都是命运共同体,但现在稍微显得拥挤了些。韩承宪是对的,谁会相信我说的话呢?山魔王封锁了新闻消息不走漏一丝风声,甚至连火灾现场都处理得一干二净,还令韩承宪差点淹死在井里。韩承宪的腿瘸了,穿过怪物毛发般惊悚的树林,我把他搀扶进车里。
启动汽车,我对韩承宪全盘托出,包括三部经理的事。山魔王一开始就算计好我会答应他了?如果不是,或者再晚几秒,韩承宪真的会变成一具尸体。阴霾下的路面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回去的公路两边是大片草地。开上绕城高架桥后,耸立的楼宇犹如两面镶嵌着玻璃的围墙,仿佛这些钢筋水泥的建筑才是城市的本来面目,一个会苏醒过来的巨大怪物。那我们又算什么呢,活在墙里的人,消耗生命的寄生虫。
在十字路口,我靠边停车,把韩承宪扶到驾驶室。他面如土色,嘴唇终于有了松动,肺里还残存着含有杂质的脏水。
“你去见哪一个?”
“黎莉丝。”
我在这座城市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和密密麻麻庸庸碌碌的普通人一起,拥挤在局促的空间里无所适从。我记不起来这里的原因,或许是某个雄心壮志的缘由,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得过且过的日子还真能把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这个社会是饿不死人的,我常听到有长辈这样说,只要过得还行便将就吧。我不得不怀疑这座城市,它是一个幻想,是带给人们灯红酒绿的夜晚;还是一个墓地,望着别人死去也把自己埋葬。换掉工作,再换掉一个工作,犹如更换身边的女友或男友。为了什么?一个更好的工作会带来更好的生活,一个更好的伴侣会带来更好的生活。人们为什么会有这种本末倒置的想法,但听上去却理所当然不是吗。就像各位常说的那样,换个环境看看。可是,再富裕的国家也有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穷人,再贫穷的国家也有纸醉金迷酒池肉林的富人。
我时常在想,既然生活已经如此糟糕了,为什么不能再糟糕一点呢?我不愿了断自己,其中真实的原因是不敢,如同我现在还活着的唯一理由既然是不敢杀死自己。每当触及懦弱的底线,我都能把它拉得更低。为什么世界末日还不来,为什么地球还不被毁灭;与其活着像条懦弱乞讨的狗,不如让死亡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
朝着韩承宪别墅的方向奔跑。我以近乎挣脱地心引力的速度迈开脚步,周围的事物如同切换的幻灯片,仿佛置身在流光溢彩的隧道里。黎莉丝在等着,这是我和她独处一室的时刻。扮演我,变成我;我去见黎莉丝,是因为我想要她,还是因为我成了韩承宪。街景的霓虹灯渲染猩红,将眼前的景象都涂抹上色。我避开主道拐进穷街陋巷,恶臭的黑水从堵塞的阴沟中溢出,蛆虫似的老鼠在腐烂成堆的垃圾里蠕动,它们什么都吃,就像湿滑的褐色蟑螂。这是通往椰子树餐厅的小路,我奔跑着,跌倒着,翻滚在昏暗的店铺门前。我趴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旁边黢黑的屋子里坐着一个女人,烟头的星火映照出她丰腴的身体。女人放下自己的腿,从偎依的椅子里站起来,惊愕不已地望着几米外栽倒的人。劣质廉价的商品服务。立在门口的她把我认出来了,怒目而视的眼神背后,某种悲伤的情绪不由自主。
对不起。
我不确定这是心声,还是真的说出了口。韩承宪戏弄过她,那个托,被无情地羞辱。我连滚带爬地继续向前奔去,顾不得自身狼狈的形象。路人嫌弃地表情让我明白自己有多糟糕,他们想要驱逐我,却又不愿意触碰我,仿佛我携带有致命的传染病。我。
“黎莉丝!你在哪儿,黎莉丝!”
我失魂落魄地打开别墅大门,然后并没有任何人回应我的呼唤。黎莉丝应该在这里的,在韩承宪的别墅里,她为什么不回答我?我还不值得她的信任?我继续呼喊黎莉丝的名字,并大声告诉她,我不会伤害她。在空旷冷清的别墅里我像只被诅咒的孤魂野鬼,陷入无限轮回般游荡,去到每一个房间,停留在韩承宪的秘密小空间。这是他不允许我进入的房间,如果黎莉丝在别墅,那她就一定在里面躲藏着。
我狂躁的转动门锁,但这起不了任何效果。噢,韩承宪的健身器材。当我再次回到这扇封闭的房门前时,手里握着10公斤的哑铃。我抡起哑铃对着门面狠狠地砸了下去,木头制品很快就迸裂碎掉。房门似乎有两层中间还隔了些缝隙,完全破坏后,透过砸碎的窟窿里面是黑乎乎的一片。我试探着把手伸进去,里面像是挂着些布料,扯出一看竟是条领带——我的领带!在把窟窿砸得更大些后,我便爬了进去。整个身体刚钻进去就又遇到一扇木门,我卯足力气向前砸去,结果失去重心跌了出来。
公寓的房间!我的卧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出现在韩承宪的别墅里?我的公寓和韩承宪的别墅只隔了一道门,这算什么,有钱人的新游戏?偷窥我的生活?我猜这还不够刺激,所以里面到底有多少东西是刻意安排的,山魔王的宫殿吗?但庄园失火是真的啊,连人命都可以不管不顾了吗?我忽然想起这样一则新闻,路人为拍摄车祸现场,而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生命变得无足轻重了呢,在这样一个文明的现代社会。
我惊慌失措地栽倒在脏乱的床铺上,触碰到一个柔软的东西,似乎是人的身体。本能的恐惧驱使我向后退去,瘫坐在地板上。视线缓慢地上移,越过褶皱的床单和堆积的衣物,一只苍白的手臂裸露在外面。汗水流进眼睛,涩地生疼。我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站起来,仿佛折断了脊椎,脱臼了肩膀,艰难地解开纠缠重叠的衣物。这就像是在拆封木乃伊的绷带,明知道里面包裹着死尸,却担心它突然扑过来。恐惧还在蔓延滋长,躺在我睡床上的**就快揭露全貌。当掀开遮盖在脸上的外套时,那幅惊悚的画面足以令我粉身碎骨;躺在我床上的不仅是一副**,还是一个女人。
一滩酸臭腐烂的秽物从我嘴角溢了出来,接下来的几分钟则是毫不停歇的干呕,直到腹部里的内脏衰竭瘫痪。我近乎虚脱地撞向四壁,然后从另一扇门摔出去,准确地说,这是一扇我公寓的房门,唯一的房门。抬头仰望,我的公寓和韩承宪的别墅连成一体,犹如混沌世界里的未知生物匍匐在大地上,而这扇门不过是在墙壁上额外开凿出来的。
绕到别墅的另一侧,推开公寓的房门,我是有多久没回过自己这一室一厅的狗窝了。跨进去,所有熟悉的物品都在记忆里占有一席之地,却又那么地不真实,仿佛一经触碰就会烟消云散。但你是存在的,你是不会消失的,我对着床上的**说,然后躺在她的身边。完美无瑕的身材,以及似曾相识的面容。制服诱惑,角色扮演,虽然极力避免这样的想法,但我到底是做了何种龌蹉的事情。
我的不过是东拼西凑的二手货,三流艺术节上的科学怪人。就连我的读者都能理清头绪,可故事却不能这样结束,善始善终,不是吗?
合闭眼睑,屏息凝神,我思考着一个问题:
为什么我的床上会躺着一具硅胶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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