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小便是以男子装束示人的,因了父亲年少气盛,与别人说自己生下来的一定是个男子,倘若不是,便辞官故里。
结果生下来,她是个女子。
父亲因了却精忠报国的念想,再则塞外还有敌军驻扎,便与她承诺,倘若哪一天敌国退军,便辞官故里,告老还乡,还她一个女儿身。
她便应了。
她原是女儿家,尽管是一身男子装束,到底还是有几分女子心性。是以从不爱舞刀弄枪,只每日吟诗作对,倒也是挣了个京城四大才子,第二美男的称号。
与她并称,且在她之上的,却是父亲一个很要好的官员之子,且他爹还是个不小的官员。爹爹当属武将榜首,他爹当属文官榜首。一个振国大将军,一个当朝丞相。两个人同僚多年,再则二人皆对对方的老本行皆有几分兴趣,是以二人便经常往来。
她与他因了父亲的关系,自小也是很要好。她和他从小爬树掏鸟窝下河抓鱼虾的事没少干过,且他还是难得一见的一把好手。
她性子喜静,但自小只有他一个玩伴,是以便格外迎合着他些,叫他误以为她也是这般的性子。倒也可怜了她这一个女儿身,整日与他这般闹腾。闹腾闹腾也就算了吧,既然闹腾便势必是要出一些事情的,且事情还多半是他所为。却但凡只要她看见了他受罚了,便要出来护他一护,倘若护不得了,便把罪责一并压在自己身上。
他见了心疼,少不得要与她争辩。于是多半也是二人一并受罚罢了。丞相是她的老师,她与他皆是丞相的得意门生,所以即便犯了天大的错事也不过罚他们二人去祠堂里头跪上一跪,便也算了。
后来他们渐渐长大,他已经考上状元当了六品官,前些日子又因为一条好计策顶替了他爹的位置,被皇上拜为了丞相。
他也问过她,为何不去考上一考,依着她的才气,也是能考得一个好名次的。
她闻言,只淡淡一笑,并不作答。
她是女儿身,若是当了官员,便终身都不得安生。
一日乃是个百花节,她携了自己种的一束桃枝前去,入得丞相府,却见他坐在一个石案旁,手里执着笔在绘一些什么。
她心下好奇,便走进了看,却见那画上竟是一个女子。且这女子还与她长的一模一样,就连她眼角那一颗泪痣都无甚不同。
她略略一尴尬,脸上红了红,轻咳了一两声。
他正绘地入神,闻得她的声音,沾墨的手略略抖了抖。后又手忙脚乱地将丹青用另用一张纸匆匆掩起来,笑与她道:“贤弟今日来的真是早。”
她也觉尴尬,是以便微微笑了一笑,道:“确然是很早。前些日子我因着习俗为你栽了一俩棵桃树。”
他略略一深思,道:“贤弟,须知百花节送柳,取的是谐音为‘留’。”言罢又顿了一顿,却见她依旧面色如常,是以续着方才的话接了了下去,道:“倘若送的是桃枝的话,却意有不同。”她正听得欢快,是以便因着话茬接道:“意欲何在?”
他尴尬地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倘若不讲与她听日后必成大祸,这才道:“咳咳,意为联姻。”
她面上犹如红霞,急急推了一个理由,捂着脸回去了。
后来见他,却是一个大雨的晚上。
他一身白衣被雨淋得湿透,只是不停地扣着她的门。她正束胸带,不好意思开门,又不忍让他一直在外头淋着,便唤了丫头前去。
他一进来便急急往里头赶,丫头到底是个女孩子,也拦他不住。
“墨缘我想明白了,即便我们二人都是男子……”
却见她帘帐一轻,室内一时亮堂了不少,他将将说了一半的话也哽在喉中。
她脸上乍红一片,喝他将帘帐拉上,便束好胸带自室内走出来。
他坐在他们平日聊诗议词的地方,面色红润不已。
她见他也是略有尴尬。方等了一阵子后,小丫头也看出了事情不同,便掩了门出去了。
他举起空茶杯饮了一口茶沫,与她道:“墨缘,你是女子?”
她见他窘态,也不好嘲笑他,只点了点头。
他隔了半晌才道:“墨缘,我若娶你,你应是不应?”
她隔了半晌,道:“应与不应也不是我自己好说不好说的……”
他打断她的话:“我就问你,你是应与不应?”
她半晌才红着脸颊,自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应。”
他喜形于色。
后来听说振国大将军的大儿子死了,但是却兴得一个失踪多年的女儿。
此女才华与其兄相比,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有一张倾城容颜,只在街上露过一次面就惹得各类文人雅士的倾慕。
正当他们拾掇好了聘礼,打算上门的时候,却听闻这位小姐竟是要嫁与丞相大人,一时扼腕不已。
十里红妆,岁月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