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试探几招,就都来了火气。子范揉身而上,竟不顾王阑的攻势,使出两败俱伤的一刀,斩王阑面部。王阑亦不遑多让,轻侠男儿,轻生死重名义,这种时候当着那么多人面,又岂会退让。当下反应过来,把招式一收,径直扎向子范胸口。
乖乖,要出人命。许褚大惊失色,双腿用劲全力跳过去,千钧一发之际挡在两人中间,一手推开子范,另一只手慢了一分,却是抓在王阑匕首的利刃上。
嘶……好疼,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许褚的右手因在泳溪桥裂了虎口,旧伤未痊愈又添新伤,真是痛并郁闷着啊。
“住手!”他暴喝一声,不顾疼痛手腕一抖,王阑顿觉大力袭来,竟拿捏不住兵刃,被许褚生生夺去。
王阑惊怒间心中赞叹:此人动作迅猛力大无穷,不知与那传闻中泳溪桥上挥刀断桥的人谁更厉害。
但见他对着许褚苦笑道:“某纵横乡里多年,自诩强悍,倒小瞧了天下英雄。”随后作揖道:“敢请教尊姓大名!”
许褚尚未答话,王阑身后一个瘦长的汉子讶然道:“王大哥,这个人好像就是那天在泳溪桥的那人。”
“噢?”王阑没好气地瞥了瘦长汉子一眼,“李二狗,说他是官差的是你,说他是救了徐福兄弟的也是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李二狗挠着头,看向子范说道:“这怪不得我,王大哥让我多来徐福兄弟家看顾,今天刚准备来帮忙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人凶神恶煞般……”
“二狗兄弟,这两个人不是坏人,你们误会了。”徐母发话,一众轻侠这才算完全收回敌意,许褚也终于有机会说话,解释了几句,把事情说开。
王阑突然拜倒,说道:“两位高义,王阑佩服。方才多有冲撞,还请饶恕。”
许褚摆摆手,道:“不必客气,大家都是自家人。”又单刀直入地把希望他们跟着一起共事的意愿说了,“不才腆为府君麾下军候,如今欲前往洧水剿贼,壮士武艺不俗,可愿意跟着我一同去?”
王阑沉吟片刻,忽问:“某虽小民,消息却也灵通,不曾听说郡中有剿灭贼寇的事。军候……军候此话莫是与小人说笑?”
许褚看着王阑言之凿凿的样子,不免惊讶。这王阑不过一届草民,或许平时好勇大方,喜欢扶危救困,因此有些名望。但看他自信的语气,想来不仅是这些崇尚侠义的年轻人敬重他,想必连长社周遭的下层官吏,怕也对此人十分忌惮,有意结交。
汉时民风淳朴,私斗成风,对郭解(西汉武帝时名动天下的豪杰)之流自上而下都心存敬畏,许褚此时感同身受,比以前对着电视书本时更觉得震撼。
他不知道的是,这个时代的士大夫阶层,也吃这一套。前面提过的夏侯惇,算是个例子;而曾经评价荀彧有王佐之才的名士何顒,就更具代表性了。
何顒有个朋友叫虞伟高,重病将死时何顒去看他,虞伟高有父仇未报,便向其哭诉。何顒随后亲手帮他手刃仇人,把仇人的头拿到虞伟高坟前祭奠,一时传为佳话。
这件事情徐福听说过,后来跟许褚提起,许褚叹道:“夏侯元让与何伯求杀了人,可以大摇大摆走在大街上;你徐元直杀了人,就被抓起来问罪,天下间的事还有公平可言么?”
这当然是后话。
眼前这位王阑,显然就是这类侠士。对付这类人,一定要捏住他们的脉门,通俗的讲,就是面子比命更重要。
难道这些家伙都是狮子座的?许褚腹诽。
“府君确实没有下令让许某剿贼。”许褚与王阑对视,毫不退缩。
“那请问军候师出何名?”
“贼人凶残,百姓困苦,即是许某之名。”这就跟徐福教他的话一个意思,既然有贼,去讨便是,何必纠结。
“王阑兄弟,许某听徐福兄弟提起你时,说你扶危救困有大侠之风,现在洧水附近的百姓翘首以盼我等,你在犹豫什么?”
王阑终于被说动,“受教!”转身对身后的人说,“愿意跟着我一同讨贼的,站左边;不愿意的,站右边。”
人群耸动,大部分人都站在左边,李二狗等四五人则有些尴尬地在原地不动。
“李二狗,人各有志,我不强求。我们走后,徐福兄弟家里就由你们照看。”王阑道。
李二狗红着脸答应,王阑不再与他啰嗦,又叫众人去寻志同道合者。一个时辰后,许褚粗略估计,至少来了八十多人。
王阑的号召力,不简单啊。
聚了这么多人,徐家就不能久待了。许褚与众人一起拜辞徐母,浩浩荡荡去找徐福,所经之处,行人无不侧目。
徐福教他做的第一步,完美完成了。
下一站,就是洧水北边的鄢陵。
经历了黄巾起义,中原许多地方的百姓为逃避战乱,背井离乡,以至出现村庄荒废,百户不足一户的惨象。
鄢陵南部大致就属于这种情况,甚至更糟糕。因为此地已经成了近千贼寇的据点,一旦官军开来,他们就遁入洧水;官军走后,又复占之。
在徐福口中,这些因素却成了许褚的选择这里作为首战之地的理由。
“将军……”
“元直不要再一口一个将军的叫,称许某为兄便可。”
“也好。仲康兄,这里就是九里亭了,以前兴旺的时候,有户二百余,人口千余,如今连条恶犬也见不到了。”
许褚点头,听徐福继续说道:“离此地二十里外,有座雷公山,那里聚集着上千黄巾,为鄢陵大害,却因为官府无力,一直盘踞在此。”
“贼数千余众……元直,我们拿得下么?”许褚疑惑问道。
宫肃不着痕迹地靠过来,在许褚耳边道:“主公,以前在谯县抗贼时,贼众虽有数万,但能战者不过半数。依此推算,此地贼寇也仅几百青壮善战者,不难对付。”
许褚感激地看了宫肃一眼,自家兄弟就是贴心。
殊不知他们到来时,已经被贼人探子看到……
雷公山上,一大汉头裹黄巾,斜躺在草团上。下首一人跪着,向他禀报军情。
“多少人?”
“不多,百人左右。”
“可有旗号?”
“没有,不似官军,像是义军。”
“义军!”大汉咬牙切齿,“渠帅令我等筹集粮草,时限逼近,不料这等无名之辈也敢来犯!传我命令,点两百勇壮,晚间随我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