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咏听着京墨的话,又想起,之前和白兰说,要与京墨坦白的事情。
“兰儿,我若是与京墨说了我的真实身份,会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京墨大人不会相信的。”
“我当然知道,京墨不会相信,可是,很多事情,我总觉得,要说清楚比较好。”
“我问你,凤咏是不是死了?”
“那是自然,不然我怎么来的?”
“你现在用的是不是凤咏的身体?”
“是啊。”
“那你是不是应该尽凤咏该尽的义务?”
“你觉得你说了之后,京墨还会给你尽义务的机会吗?他可能会宰了你……所以,为了让你可以尽义务,你不能说,明白了吗?”
“兰儿,事情不是这样说的,我既然不是凤咏,就不能欺骗人家。他是因为我是凤咏,才选择帮我,可是现在我不是,难道不该说清楚吗?”
“你现在用的是凤咏的身份,凤咏的身体,凤咏一家的荣耀,然后你说你不是凤咏?你确定,他不会把你当成魏华清那边的奸细?再说了,你不是凤咏,真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澄清就可以的吗?
真正的凤咏哪里去了?凤王府为何如此,你是不是要解释清楚?凤王府变成这样,难道你没有责任?你当初很多事情,也是针对凤王府去的。现在既然看清了,干脆将错就错,反正凤咏也回不来了,你又何必执着。”
“兰儿,话不是这么说的,你虽然不是白芷,但是你是白兰,是白家人。我不是,我不想最后,遇到什么困难,因为我是凤咏,他们才选择救我。
不瞒你说,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现在过来,尽义务,做该做的,那是理所应当的。但是,他们就不一样了。凤咏虽然曾经是畏畏缩缩的那种人,但是心里不是这样的。
就算曾经的凤咏再怎么懦弱,他都想过保护自己身边的人。所以,我不想让他们认为,他们心中的凤咏,是我这种人。说实话,凤咏虽然懦弱,但是最少还有情有义。
而我,不是那种人,我对于很多东西,太过于理性,甚至于冷漠,所以,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曾经,我不觉得顶着凤咏的名号有什么。当我知道易安的事情之后,我觉得,确实应该说清楚。
顾冷岚与易安交往多年,却从没有什么感情。所有事情好像是顺水推舟一样的,就理所应当成婚。是易安忍痛割爱,放过了我,让她承担了一切。我从来只想,父亲希望我成家立业,所以我便找个女子成家立业。
我从未想过,一个女子要的,不仅仅是一个表面上的家庭,而是其他的东西。我从未想过,原来与我在一起,带来的,根本没有快乐。我这种人,虽然有事业,其他的,却什么都没有。
我可以因为我的工作,几个礼拜不曾给易安打过一个电话。我可以因为工作的不顺利,朝着易安发很大的火。甚至于,易安所做的所有,我都认为是理所应当,那是女友应该做的,我从未想要为她做过什么。
可是凤咏不是这样,白家出事,凤咏四处奔走,用仅有的人脉和财力,尽力去帮助白家,解救白芷。实在是没有办法,知道白芷已死,白家解救无望,才选择自尽的。
就算凤咏死了,凤咏依旧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而我,顾冷岚,一直都是一个,只顾自己,无情无义,心中只有工作的人。我不想,再接下去的日子里,你们知道的凤咏,是我这种人。
我不能污了凤咏的名声,尤其是,在我听到,外界对于凤咏做法的诧异的时候,我觉得,我更加不能这样下去了。兰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这件事情,很难解释。
但是,若不说清楚,我觉得,我愧对凤咏。”
“你与易安的事情,我不管,顾冷岚是顾冷岚,凤咏是凤咏。不管从前的凤咏是什么样子的,我所认识的,京墨大人所认识的,南星等人所认识的,都是你,而不是凤咏。
很多事情,不是说,你现在是凤咏,你就应该怎么做。虽然凤王府的事情,你有责任,可是这么久,你也在为凤王府的事情奔走,你也在为白家的事情努力。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不了解吗?其实大家无非是会看会说不会做罢了。如果那些人真的有那样的风骨,也不用在魏华清上位之后,一个个辞官回乡了。
他们是不想同流合污吗?他们根本就是想着,当初没有拿着四皇子当回事,现在人家咸鱼翻身了,说不定会报复,才这么做的。他们是不想让自己女儿去宫中吗?
他们是觉得,自己曾经那样瞧不起魏华清,自己的女儿若是入宫,肯定会受苦,会受折磨,才答应你们偷换的事情的。对于魏华清做过什么,是不是适合这个位置,他们从未想过。
曾经的一字并肩王,之所以情愿受辱,情愿遇冷,也不想造反,也不想报仇,也是这个道理。因为一字并肩王知道,这个位置,魏华清是合适的,而且,拉下了魏华清,这个位置后继无人,会天下大乱的。
而这些人呢?从未想过这些,他们只想,自己的事情,也从未想别的。你若是在乎这些,那你便错了。从来没有人想过,你到底是谁。名字,从来只是代号罢了。
你的所作所为,你的人格秉性,才是你的记号。你说顾冷岚人如其名,冷如山风。可是,易安为什么选择忍痛割爱也要放开你?是因为,她不忍心你受折磨。
其实,嫁给一个自己爱的人,哪怕不爱自己,这也是一种幸福。如果这些事情,根本无法忍受,易安不可能和你交往多年。很多事情,易安都放下了,你又何必执着。
这世间,早就没有顾冷岚和易安了,只有凤咏和陈熹微。现在,他们一个是主子,一个是臣子,你何必想这么多呢?”
“可是,我若不说,岂不是对不起京墨?”
“京墨大人认识的,是你,不是凤咏。虽然京墨大人口口声声都是凤王府,都是索尔,可是,他是认可你的。而且,京墨大人也在做着改变。很多事情,既然已经错了,你又何必想那么多。
难道你说了,凤咏就会回来?现在这个时候了,你与京墨大人,若是生了嫌隙,岂不是让有心之人趁虚而入?你若是要说,等到什么事情都做完了,我们再去说,那时候,我们任由京墨大人处置,不行吗?
你现在去说这个事情,完全是徒劳无功,没有人会感谢你,也没有人会夸奖你,大家都会觉得,你是个傻子。甚至还会怀疑你的来意,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你现在已经是凤咏了,你就活好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做那些事情。想那些无谓的事情。我也曾经埋怨,你为什么帮着容妃说话。你为什么不帮白家报仇,你为什么优柔寡断,畏畏缩缩。
但是后来我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说报仇就报仇。白家的仇恨是仇恨,难道我们可以不顾天下百姓,黎民苍生?杀掉魏华清容易,后来怎么办呢?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看着天下大乱吗?
一字并肩王的痛苦,并不比我们少,可是,他却可以看清楚,为什么我们不行?很多事情,根本不是我们不行,而是我们不敢去说明白。我们现在都已经那么多事情了,何必去在乎这些无谓的事情呢?
难道,你不是凤咏,就可以让大家看着你去死?我们早就是一个整体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以为,魏华清会因为你不是凤咏,就放过剩下的人么?
根本不可能,说不定,从你一开始接触,魏华清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凤咏了。很多事情,谁又说得清呢?在乎这些事情,便是无意义了。”
果然如白兰所言,真是,只有自己最在意这个身份。
京墨口口声声说凤王爷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却从没说过什么别的,也从未放弃自己,离自己而去。
就算是自己一次次摇摆,一次次说出那些冒犯的话,京墨也从未说过什么。
自己曾经以为,京墨是因为,凤咏是他的侄子,才这样对待自己。
但是现在自己渐渐明白,其实,事实不全是这样的。
京墨不仅是拿着自己当一个从未谋面的侄子,还是拿自己当朋友,当一个愿意教的学生,只要自己愿意问,京墨都愿意把自己的所有都告诉。
可是自己从未问过这些。
自己得到了消息,第一个不相信的,就是京墨。
可是京墨虽然嘴上嫌弃,心中却从未不相信自己。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京墨呢?
自己以为,自己牺牲了很多,做了很多。
可是,京墨呢?
从小,就背负不符合年纪的东西,算计一切,京墨何其无辜?
如果没有这一切,京墨在两边,都会有很好的生活。
在大周,他是凤王爷的兄弟,凤王府满门忠烈,战功赫赫,就算,这几年没有什么新的功绩,但是身为王府的亲眷,能差到哪里去呢?
在索尔,京墨更是大祭司的孩子,就算这个孩子来历不明,可是只要岚宸姑姑在,京墨可以说是索尔最幸福的孩子了。
可是就是因为掌权者的一个敌对,就成为了这样。
京墨回不去了,岚宸姑姑回不去了,在这隐姓埋名。
不管对于哪个民族来说,在一个,随时可能被杀掉的地方,都是不安的。
尤其还是在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国度,京墨从小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之前碰到京墨,觉得京墨行为乖张,做事不计后果,性情怪异,从没想到,为什么京墨会这样。
京墨在背后部署那么多,表面上还要费心费力去掩饰。
京墨的秘密,却在见面第一次,就直接说了。
说明京墨,是相信自己的。
他不仅相信凤姓一族无辜,忠君爱国,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更加相信,凤姓一族的子孙不是那种出卖自己人以换取荣华富贵的人。
他更加相信,自己做这么多,总有一天,会帮助自己的民族,走向更加繁荣的未来,哪怕自己不能继承母亲的衣钵,做索尔族的大祭司。
在后来容妃的事情上,虽然他发狂,他愤怒,可是却从未掩饰。
其实清荫阁懂得蛊毒的人并不多,就算京墨下了噬心蛊,不跟大家说,也没人会知道。
因为繁缕根本不会去说。
可是他拿大家当自己人,直接说了,直接承认,就是自己做的。
不仅说明这个人敢作敢当,更加说明,他从未拿大家当过外人。
他不仅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身边人,更加相信,老阁主的眼光不会出错。
更加知道,这样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样的。
自己以为,京墨是个随随便便的人,却不曾想,京墨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他虽然杀了秦焱,却从未有什么别的后果。
他也没有直接入宫宰了魏华清,就算他早就有这个本事。
他所做的事情,都是发生在,自己可控范围之内的。
而且,比起曾经的京墨,现在的京墨,不仅心思缜密,做事妥帖,还多了人情味。
当时的他,明知道日后大家一定会和夏耘为敌,却依旧帮助夏清慕。
因为他知道,夏清慕是个值得帮助的人,就算夏耘那个样子,夏清慕依旧是个可怜人。
她不仅饮水思源,还会对这个事情死守秘密。
一个能够为家人,爱人,姐妹亲族,受这种苦楚的人,一般也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他喜欢这样的人。
可是这个喜欢,并不会成为影响他判断的因素。
该怎么做,还怎么做,这是他做人的准则。
哪怕这个人的性子,自己非常喜欢,他也从未例外,做出什么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
他唯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伤害亲人和族人,其他的,他根本不在乎,也不想浪费时间去在乎。
也许这便是他做事的态度,也许,这就是他有这么多人跟随的原因。